一天之後,他又開始表現得很不舒服,躺在臥室裏和夏庭晚說自己肚子痛,要找溫子辰。鬧了一下午之後還是說肚子痛,怎麽也不肯吃晚飯。趙南殊家裏有點事,這兩個星期都不在h市,蘇言又感冒著,他不想去因為這些瑣事耽誤蘇言休息,所以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夏庭晚實在是心力交瘁,他不知道該拿尹寧怎麽辦,感覺自己都要被折騰得生病了似的。最後他還是順從了尹寧的意思。這次他甚至根本就沒聯係蘇言,直接找了溫子辰,又讓溫子辰帶尹寧回香山住了一夜。但是夏庭晚沒想到,這樣的情形,居然變本加厲了起來。尹寧再回來之後,隔了兩天又換了個理由,說自己頭疼。可是夏庭晚摸尹寧的頭,卻一點也不燙。尹寧當然鬧的也還是一樣東西——要溫子辰來陪他。夏庭晚這次實在是難以容忍了。其實第二次尹寧再鬧,他已經起了疑心。他也是從孩子時代過來的,這種小伎倆,說實話並不難猜。他和尹寧關係不好,也不願意太讓小朋友不開心,所以一次兩次裝病找溫子辰,哪怕讓他在溫子辰麵前很難堪,他也還是忍了。可是到了這第三次,他也是有些來了脾氣。他是真心對待尹寧的,尹寧可以不原諒他,可是這樣一直蒙騙糊弄他,實在讓他覺得憋屈。他沒有對尹寧表現出來什麽,也沒有直接拆穿尹寧,而是盡量平靜地蹲在床邊說:“寧寧,我不是不讓你去香山,但是你這樣一直生病,我真的很擔心。你讓我帶你去看看醫生,開些藥,讓我放心一下,然後我就送你去香山。”“我不要去看醫生。”尹寧縮在被窩裏,他不看夏庭晚,隻是執拗地偏過頭看著床角。男孩毫無顧忌的神情和舉止讓夏庭晚都覺得有些惱火起來。“寧寧,你必須得跟我去醫院。”夏庭晚盯著尹寧,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我不是和你商量,既然生病了,就要去醫院。”尹寧不由楞了一下,他抬起頭,一雙黑黑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夏庭晚。夏庭晚從來沒有對尹寧這麽強硬過。他也從來沒想到過,原來他也會生尹寧的氣。他以為自己的歉疚和負罪感,會讓他完全包容一切。可是原來真實相處起來,那實在是太過理想化的想法了。更何況,夏庭晚本身就是一直被蘇言寵著的小孔雀。他習慣被捧在手心裏,對於照顧另一個受過傷的孩子,他的確是生疏而笨拙的。“我、我不去……”尹寧再次開口時,語氣明顯有些遊移,不似剛才那樣的堅定。“你一定要這樣的話,”夏庭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頓了一會兒,見尹寧還是不肯鬆口,最終隻能繼續道:“我會找蘇言找兒科醫生過來,仔細給你檢查一遍,讓蘇言也看看到底是什麽問題。”這是他的殺手鐧。果然,聽他提到蘇言的名字,尹寧便一下子坐了起來。小男孩手指攥著被子,眼神裏滿是緊張,又隱約帶著些惱怒地瞪著他。夏庭晚硬下心,站起身說道:“你換衣服吧,我去外麵等你。”夏庭晚是對情緒觀察很銳利的人。雖然溫子辰和蘇言都沒和他說過什麽,他也能很清楚地察覺到——尹寧對溫子辰是親近和依賴,但是對蘇言,尹寧卻有種下意識地、對父親威權形象的敬畏。說白了,他當年不也是一樣嗎。蘇言是溫柔的,卻也有種無形的威嚴和分量感。哪怕在他最任性頑劣的時候,他心底對蘇言也始終保有著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尊重,蘇言從不凶他,但是一沉下臉來,他就本能地想要求饒。對尹寧的感覺,他當然是能夠意會的。夏庭晚走到客廳等尹寧,他剛才站起來得猛了,竟然覺得頭有點暈。這兩天他心情和狀態都很差,吃飯也吃得不規律,感覺腳下有點發虛,勉強拿了塊巧克力含在嘴裏,也沒太在意。不一會兒工夫,尹寧穿著淺藍色外套低著頭走了出來,他並不理夏庭晚,就隻沉默地站在那兒。夏庭晚沒說什麽,走在前麵開了門,可是往電梯間走的時候,卻發現電梯在維修中不能運行,一時之間不由有點煩躁起來。他住在十五層,其實平時的話,走下去倒也沒什麽,隻是現在……夏庭晚回頭走到尹寧身邊,拉住了尹寧小小的手,兩個人走下了幾節台階,夏庭晚想了想,還是無奈地說:“寧寧,能下樓嗎?頭會不會暈?要不要還是請醫生過來?”他的確基本上肯定這小孩是在裝病,但是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他也還是擔心著尹寧的。怕尹寧真的生了病,下樓頭暈不舒服,卻又倔起來不肯和他說。但沒想到尹寧卻誤會了他的意思,猛地抬起頭:“你到底想怎麽樣?”夏庭晚不由愣住了,尹寧盯著他,眼神是急切的,可裏麵卻又含著濃濃的憤恨。尹寧真的好恨他。他的心裏一瞬間空落落的,在一片茫然中,傷心的感覺又從其中滲了出來,他站在樓梯台階上頓住腳步,低下頭輕輕地問道:“寧寧,其實……你是不是根本就沒生病?”他到底還是沒有控製住自己,當麵拆穿了尹寧的謊言。尹寧睜大了眼睛,他似乎沒想到夏庭晚問得這麽直接,臉色一下子泛紅,眼角更是一陣輕微的痙攣,紅得厲害:“我、我……”“你第一次生病,我半夜折騰了一大圈,把蘇言也叫醒了,但是其實那一次開始你就在騙我們。”“我沒有!”尹寧聽他說到這些,神情激烈地想要掙脫夏庭晚的手,他死死地盯著夏庭晚,眼神裏又再次浮現出了他之前撕畫本時那種陰戾和暴躁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