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沐野急忙伸手去尋找庫爾的傷口,但大片滲出的血跡讓擅長治愈術的他都不由生出些慌亂。血留得太厲害了,原本淺色的軟墊已經完全被血液浸濕,墊麵上的痕跡觸目驚心,庫爾整個人就像一個被剪掉了一角的血袋,大股的血流從他的身體裏汩汩湧出,顯而易見,這個血袋馬上就要流空了。九階傀儡的一擊,足以給中階魔法師造成致命的傷害。布瑞特沉聲道:“他的能量要到底了。”沐野從他身後那道貫穿整個背脊的傷口開始治療,但治愈術也並不是萬能的,血液滴落的聲響在寂靜緊繃的室內震耳欲聾,僅僅過了不到十秒鍾的時間,沐野那雙沾滿了鮮血的雙手就無法抑製地抖了起來。“他……”男孩的聲音同樣顫得厲害,“我的光元素……他不吸收了……”白滄扶住男孩的手臂,沐野的體溫此時比身為海洋生物對的他還要更低。他低聲道:“別慌,試試別的地方,胸口的能量內核可以嗎?”沐野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慌亂,他不敢去翻動庫爾的身體,隻能從背部尋找他的能量內核。進階之後,沐野對人體的探查更加熟稔,他很快找到了那個能量中心,不顧浪費地把自己可以凝聚的光能量全數灌入了庫爾的體內。沒有用。和其他部位一樣,那個凝聚了最多能量的地方也開始沉寂,渙散。無數活躍的光元素包裹著這具殘破的身體,但傷口已經遍布在所有主要的血管上,並且它們再也無法愈合了。布瑞特歎了一口氣,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原本溫馨的室內一時靜得可怕,沐野還沒有從這個意外中反應過來,他沒有想到如此短暫的時間內會發生這麽巨大的變化。庫爾的身體還在沐野掌下不足一尺的的距離,隱隱還能傳來殘存的體溫。直到有聲音在庫爾身邊響起,這片死寂才被打破。桑德爾艱難地睜開眼睛,他的半邊身子黏糊糊的,非常不舒服。他抬手伸到麵前,聲音和思緒都有些含糊:“這是什麽……”“血……?”第八十一章 屋內靜得可怕, 沐野一時之間甚至想不到用什麽話來回答。最後還是布瑞特上前一步, 扶住了搖搖晃晃坐起來的桑德爾:“有哪裏不舒服嗎?”沐野遲了好一會才猛地反應過來, 上前去給桑德爾做檢查,隻是桑德爾已經看見了趴伏在自己身邊的熟悉身形, 他不可置信地回頭看了看自己滿是鮮血的雙手:“這是……庫可的……?”除了擦傷之外,桑德爾身上並沒有元素能量衝擊出的傷口,想來是庫爾一個人幫他承受住了所有攻擊。沐野艱難地動了動喉嚨, 答案最後卻還是由藍鯨先生說出口的。白滄低聲道:“桑德爾, 庫爾替你擋下了傀儡的攻擊。”桑德爾腦中嗡嗡作響,原本就極度疲憊的身體此刻似乎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控製, 他伸出手想去碰身邊一動不動的庫爾,但鮮血仍然在緩慢地滴落下來,溫熱的血液如同冰冷的錐刺一般紮穿了他的手掌,他的肩膀,他的心髒。什麽都來不及了。什麽都沒有發生。桑德爾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他覺得自己似乎魘在了一個灰白的噩夢之中。他懷疑一切, 他無所適從,桑德爾伸手想去碰一碰庫爾的身體哪怕隻有一根發絲, 但他沒有成功。他不配。渾渾噩噩之間,桑德爾機械地回應了旁邊的安慰和疑惑。他是因為一個陌生的召喚離開的宿舍, 那個縈繞在耳邊的聲音指引著桑德爾一路向前,不斷重複著他的名字, 讓他無心察覺周圍的一切,甚至連如何躲過的巡查都不清楚。桑德爾被那聲音召喚到了傀儡身邊, 那個帶著醜陋麵具的軀體給了他難以描述的感覺,他試圖想要向對方發問,不斷被吸引著向對方靠近然後,庫爾就替他擋下了傀儡的一擊。桑德爾真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他多麽希望自己是在做夢,他甘願用等量的鮮血將自己從這個灰白的夢境中喚醒,睜開眼睛還能聽見庫可的呼吸聲。桑德爾叫過對方小姐姐,小甜餅,唯一的太陽,也叫過他庫爾團長,說謊的人。而現在,所有的稱呼都不會再得到回應。聖保羅並非沒有處理死亡案例的經驗,但在目前這種戒備狀況下,按照正常的流程走會花費更多的時間。布瑞特原本想同學院的管理部門聯係,最後卻是桑德爾拿出了兩個菱形吊墜,用手上的血液激活了吊墜,將庫爾的軀體籠罩在了裏麵。“這是我們的……防護武具。”這兩個吊墜原本一個掛在庫爾的發繩上,一個垂在桑德爾的頸環下,之前在歐德城被暗元素感染,庫爾就把成對後可以激活十倍防禦力量的吊墜戴在了桑德爾的頸間。它們和庫爾一起救下了桑德爾,盡管桑德爾覺得自己才是始作俑者。他啞聲道:“它們可以維持物體的最佳狀態。老師,庫爾學長的事,可以等緊急狀態解除之後再處理嗎?”沐野想上前去勸他,卻被藍鯨先生拉住了。布瑞特看向虛弱卻堅持的桑德爾:“你確定要一直和他待在一起嗎?”桑德爾毫無猶豫地點了點頭。布瑞特低歎一聲,伸手拿出了一枚鑰匙,他把鑰匙放在桑德爾的手心裏,道:“宿舍z區三號樓五層西側,先帶著他去那吧。庫爾的老師那邊,我會和他說。”就算有意包庇,在新生宿舍樓裏藏一具屍體也不是什麽有意思的事,況且桑德爾的宿舍裏還有另一名舍友。他們簡單收拾了一下,把桑德爾和放進了儲物工具之內的另一位送去了教師住宿區。沐野原本想留下陪桑德爾,但這個提議被桑德爾拒絕了,他走的時候看著桑德爾站在平躺在床鋪上的庫爾麵前,伸手去輕輕擦拭對方臉上的血汙,門被關上,那種鋪天蓋地令人窒息的悲傷卻無法被隔絕。布瑞特老師走在前麵,白滄低聲安慰道:“隻要靈魂還在,他們轉世之後仍然可以遇見。”沐野疲憊地點了點頭。他伸手握住藍鯨先生,小聲問對方:“百年以前,我走的時候……”他的話沒有說完,整個人就被藍鯨先生攔腰抱了起來,白滄的手臂幾乎要把他的腰給勒斷,但沐野卻並沒有覺出痛來。白滄低頭來抵住沐野的鼻尖,輕聲叫他:“小野,小野……”沐野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胸口的滯悶被無形的手擰成一團,滴落的水從眼眶裏安靜地湧了出來。“我在,我在這裏。”“不要離開我。”白滄看著他的眼睛,灰藍色的眼眸如同連綿了數月陰雨的大海,“無論發生什麽,一定不要離開我。”沐野小聲答應他:“好。”他們沒能再獲得更多悲傷的時間,瓦那國皇室被攻破的消息便如同飄灑的荊棘一般傳遍了整個大陸。這是戰場吹響的第一聲號角,聖器的庇護也無法阻擋他的侵略。司艾鬥柯林斯正式在瓦那國的首都現身,他的樣貌與近千年前一般無二,似乎穿越了這漫長的數百年時光。他的能量比傳說中更上一層,僅僅是釋放威壓,就足夠讓那些修習者們跪地臣服,毫無還手之力。這是一場毫無疑問的碾壓,不費吹灰之力的侵略完成之後,瓦那國的皇室同樣被暗元素感染了吞噬。剩下的俄納若和聖銀國每時每刻都在等著最後一隻靴子的落下。盡管被暗元素感染的人並未出現大規模的死亡事件,但無法動用元素能量對於修習者來說衝擊並不亞於死亡。在最早被感染的幾個城市中,因為長時間被吞噬能量而變得愈發虛弱的修習者,甚至出現了被普通人群起攻之的惡性事件。他們原本是站在大陸最頂端的佼佼者,百裏挑出個位數的優勝人選,現在卻因為一個人的舉動改變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