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遠說的是實話。他自小將冷香丸當糖豆吃,莫說是瘟疫,就算等閑的毒藥他也不怕。


    「走吧。」


    他喚回江太醫的神,往隔離署走去。江太醫緊隨其後。


    未到門口,就能聽到裏頭此起彼伏的痛吟聲和哭聲。


    江太醫心裏一突。怪不得其他的太醫都不願意來隔離署。光聽聲音就挺滲人的。


    突然簾子撩起,兩個全副武裝的雜役抬著蓋了白布的擔架從裏頭出來。


    風一過,消毒水的味道也掩蓋不住那股流膿發臭的味兒。


    看來又死了一個人。


    「小侯爺怎麽來了?」


    一名江州本地的老大夫看見林致遠,很是吃驚。


    他一直認為林致遠是跟著太醫來江州混資曆的,即便太醫們都說林致遠醫術了得,他也不會當真。


    畢竟這位小爺身份在那兒擺著呢。說他是來救治病人的,誰信啊?


    可如今這位小少爺連隔離衣都沒穿,就這樣急吼吼的跑了進來,他難道不要命了麽。


    跟在後麵的江太醫對那老大夫作出一個製止的眼神,老大夫會意,將要問的話吞進肚子裏。


    林致遠走到那幾個危重病人前,將他們的衣袖褲腿卷起,仔細觀察潰爛之處,眉頭也不皺一下,似乎聞不到傷口上的腐臭味兒。


    那老大夫眸中閃過異色,當下收了輕視之心,恭恭敬敬站到一旁。


    林致遠脫了手套:「江太醫,你去打一碗溫水來,我這裏有一種新藥,給他們試試。」


    「是」。


    江太醫應了一聲便去了,老大夫守在一旁,解下口罩道:「林公子,這幾個人晚上就要搬出去了。如今藥材緊張,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這幾人高熱不退,昏迷不醒,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兒,最多隻有幾個時辰可挨。


    他是醫者,本不該說這樣的話,但形勢所迫,省下這些藥材,說不定還能救幾個病症輕些的病人。


    林致遠突然道:「老大夫貴姓?」


    老大夫愣了一下:「言……老朽姓言。」


    林致遠笑了:「言大夫,我這裏研製出了一種新藥,未曾有人試過,所以選了他們。」


    言大夫懂了。原來他準備拿這幾人試藥。


    「林公子,這藥對症麽?」出於大夫的本能,他冒昧問了句。


    「對症。」


    言大夫愣住。


    瘟疫若是那麽好治,也就不會死那麽多人。


    這小少爺來了不過幾日,就大言不慚地說自己研製出了新藥,這不是開玩笑麽?


    林致遠接著道:「我這藥雖沒有十分的把握,應該也有五六成。」


    「五六成啊。」


    言大夫人老成精,語氣頓時古怪起來。


    碰巧治好了就是他本事大,治不好就是病人運氣不好,怎麽說還不是全憑他一張嘴。


    言大夫心中冷笑。


    方才對林致遠的一點好感頓時消失殆盡。


    林致遠兩世為人,當然知道言大夫心裏在想什麽。


    其實他方才並未說實話。五六成的治愈率,那是前世朱貴妃請來的名醫開出的藥方,他的藥方經過改良,藥性更加精純,副作用也更少。


    吃了他的藥,這五個人中,應該有四個人能活才是。


    林致遠轉身,一隻蒼白的手拉住他的衣擺,是方才那個病童的母親,她放不下自己的孩子,和他一起進了隔離署。


    那婦人眼神發亮,盯著林致遠,像一個餓極了的乞丐看到一碗熱粥。


    「小大夫,您是神醫,您能治瘟疫對吧?」


    林致遠扶起她,溫言道:「我不是神醫,你若是相信我,等方才幾個病人治好了後,我再給你藥。」


    婦人抱著孩子痛哭流涕,林致遠看著這對母子,冷硬已久的心終於起了一絲波瀾。


    他突然想起他的曉曉。


    那個時候,她家人死得隻剩一個,她坐在白家的廢墟上絕望哭泣,當時她的心裏也一定和這位母親一樣難受吧。


    三日後,林致遠的藥起作用了,五個病得隻剩一口氣的病人居然有四個熬過了象征鬼門關的三天,死的那個是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因身體還有其他的病症,這才沒能救回來。


    隔離署的大夫們激動得不行,一個個奔走相告。


    於是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瞬間傳遍醫療署。


    大家都知道了林致遠研製出新藥的事,而幾位太醫卻在陸院使哪兒吵開了鍋。


    「陸大人,這才幾日,小侯爺已經讓十幾個病人吃了他的藥,雖說都是將死的人,可到底是條命。聽說今兒個一早兩個病人吐了好些黑血,噴得到處都是,將旁邊的病人和大夫都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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