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做了什麽?我隻是同我認為可以來往的人來往。阿索娜當壚賣酒有什麽錯?嬌娘花樓出身又有什麽錯?」


    「三叔父、四叔父在外與花樓女子相好,抬她們進門,魏旌流連花街柳巷,最後染上髒病。既然連這些魏家都忍了,怎麽到我這,就成了不對?」


    魏韞沒說話。


    他們相處了這段日子,他多少知道自己的妻子究竟是個什麽脾氣。


    她可以很好說話,但也很固執。


    「魏含光,其實你現在的身體已經不要緊了。」馮纓別過臉,「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結束合作關係。你大可以按照長輩的心意,再去挑選一位門當戶對,溫柔賢淑的妻子。」


    「魏家需要一位能令家裏麵上有光的長公子夫人,而不是尤其顯得特立獨行,會壞整個魏家女眷名聲的兒媳。」


    「纓娘,你誤會……」魏韞擰眉,試圖解釋,可直接被馮纓打斷。


    「我很抱歉,沒能遵守約定去接你。」她頓了頓,扭過臉,「你早點休息,我今晚去別的地方睡。」


    馮纓說完就走,身後的魏韞沒有追上前,良久捂住嘴,重重地咳嗽了起來。


    而馮纓,很快鑽進了碧光綠苔的房間。裹著綠苔睡過的被子,團在床榻上,動也不動。


    「姑娘……你餓不餓?」綠苔蹲坐在床榻邊上,手裏捧著自己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小點心,既心疼自己又心疼自家姑娘。


    馮纓蒙著頭,不說話。


    綠苔「唉」了一聲,扭過頭可憐巴巴地望向碧光。


    碧光剛把鬧著要找姑爺問個清楚的胡笳安撫好,這會兒進門,站在床邊,低聲問:「夫人,姑爺生你氣了?」


    大團被子就臥在床上,沒個聲響。


    良久,從裏頭傳來了馮纓悶悶的聲音。


    「沒有。他沒生我氣。」


    就是沒生氣她才覺得生氣。


    「我以為,他是懂我的……」


    「我以為,她能明白我的意思。」魏韞靠坐在床上,微微閉著眼,「我沒怪她。魏家……原本就不適合她。」


    長星端著湯藥,聞聲不悅地撇嘴:「長公子何必這麽護著馮二姑娘。」


    他話音落,瞧見自家長公子看過來的眼神,忙改了口,「夫人的性子同平京城裏的姑娘多有不同,可老夫人說得對,既然夫人已經嫁進門來,總要遵著規矩行事,不然豈不是叫人說三道四。」


    「你也覺得她不該和酒壚的胡姬還有那個宋嬌娘來往?」


    長星硬著頭皮道:「魏家到底是簪纓世家,怎能和那樣的人有來往……」


    他話沒說完,魏韞又開始咳嗽,好久才止住。


    渡雲想去請大夫,被魏韞攔住。


    「喝了藥就好了,別叫她擔心。」


    這個她,除了現下躲在丫鬟房裏的馮纓,不作他想。


    長星惱得給自己打了個嘴巴子,噗通跪下來:「公子,是小的不會說話,公子別氣壞了身體。」


    魏韞擺擺手:「不是你的錯。是這個世界與她格格不入。」


    越相處,他越發清楚地感受到,馮纓的世界就好像從來沒有那麽嚴苛的高低階級。她能用平等地態度去看身邊每一個同樣友好的人,所以她能和賣酒的胡姬、脫了賤籍的花娘成為朋友。


    同樣的,她也會用黑白分明的態度,去麵對那些試圖同化她,試圖……壓垮她的人。


    但是這個世界不是這樣的。


    規矩、階級、身份,所有的東西都套在看不見的枷鎖裏。


    「是我告訴她,如果這個府裏有誰敢動她,她可以打回去。也是我答應的,我不能做的事她盡可以替我去做。」


    魏韞閉上眼,咳嗽堵在喉間,胸膛震動。


    都是他答應的,沒做到的也是他。


    她提出結束合作,合情合理。可他……有些舍不得。


    「給夫人她們多送兩盆炭盆。」魏韞垂眸。


    渡雲應了一聲。


    不多時,碧光就見到了新送來的炭盆。


    她把炭盆往床邊挪了挪,望著還蜷縮在被子裏的姑娘,長長歎了口氣。


    都是冤家……


    這一晚的棲行院,氣氛有些古怪。


    一直到第二天天明,誰也沒見魏韞和馮纓再有什麽接觸。相反,馮纓還早早就又出了門,一院子的女衛跟著走得幹幹淨淨。


    阿索娜的酒壚內,馮纓托腮坐在窗邊,望著由胡笳她們陪著在院子裏玩老鷹捉小雞的小羊。


    有人疼愛的小孩不過一天一夜的功夫,精神已經大變樣,奔跑間時不時咯咯笑,即便是撲騰摔倒了,也能揚起灰撲撲的臉,笑嘻嘻撲進阿嬗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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