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坐下的動作一頓,脊背再挺得直,神色凝重:「除去這些還有什麽?」


    「這麽短的時間,哪能打聽到什麽。」不惑道,「公子既然知道謝姑娘曾經病了,現在應當也大好了,既然如此,公子有什麽好忌諱的,索性直接問了謝姑娘,還顯得公子待她真誠。」


    不是要哄姑娘家嗎?


    這麽簡單的都不會。


    宋晉庭沒有答話,腦海裏又跳出謝煜鋒說的那些話,隱隱不安的情緒變得清晰,在心頭翻湧,鬧得他一陣煩躁意亂。


    當夜,宋晉庭似乎是聽進去勸了,沒再幹采花賊夜闖的那些勾當。


    他反思過,書院裏不方便。有皇家侍衛巡邏,一回兩回能躲,時間長了恐怕會真累到她的閨譽。再有就是她生病一事,他不認為她痊愈了,她都不笑了,痊愈個屁。可他真被謝煜鋒唬住了,不敢輕易到她跟前問。


    如此過了一夜,宋晉庭在次日的騎射課上才再見著謝幼怡。


    她一襲素淨的騎裝,腰間一掌寬的束帶顯出窈窕身形,站在人群裏,即便神色寡淡亦豔壓群芳。


    他看上一眼就不想挪開,偏偏跟前有幾十雙眼珠子盯著呢,不挪也不行。


    他就有些不耐上這什麽勞子的騎射課,清了清嗓子,揚聲道:「有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騎術箭術亦然。先前我就發現學院裏的弓都不怎麽保養,不少弦已經鬆弛,今日你們不用練箭和騎馬,先把壞了的弓都挑出來,能用的該上油上漆都重新清整一遍。」


    他話音剛落,就有人拉長聲哀呼。


    宋先生怎麽這麽磨人呢,她們一雙去理那些弓,恐怕都得被倒刺紮穿吧。


    宋晉庭對她們自然是不會憐香惜玉,淡淡一眼掃過去,讓不少人都垂頭。


    他這才算滿意,忽然點了謝幼怡的名字:「你去倉那兒,把我事先吩咐準備好的弓弦都拿來,其餘人先把漆和油分好份數。」


    一個要去做苦力跑腿,一個隻要隨意動動,大家當然樂得高興留下,還暗同情謝幼怡那麽一絲絲。


    謝幼怡沉默著朝他一禮,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往宋晉庭說的倉去。


    其實倉離校場不遠,出了門,再走個百來步就到了。


    隻是因為這兒隔壁是馬廄,騷臭味不是一堵牆能擋住的,這樣的差事當然就成了苦差事。


    謝幼怡平素在外頭行走慣了,有時路上遇到暴雨,泥濘地都滾過,對點點臭味倒不以為意。


    但是她還沒走到地方,就先見到已經抱著一摞弓弦的不惑。


    不惑笑得眉眼彎彎,朝她點頭示意,然後快步往一個地方去。


    謝幼怡思索片刻跟上去,就見不惑把她帶到一處花壇,「謝姑娘,你快來看看這個。」


    她這會才發現,這是她昨兒遇到宋晉庭的地方。


    不惑等她過來,讓開地方,她見著一片開得正豔的鳳仙花。


    她微微怔愣。


    不惑笑嘻嘻地說:「我們公子連夜栽這兒的。您瞧,還特意插了牌子,不許折花,以後謝姑娘路過還算有景可賞,也不枉它們的花期了。」


    經他一說,謝幼怡看到就豎在花池邊的那塊牌子,上麵的字龍飛鳳舞,是她熟悉的跡。跟他背著人的性子一樣,不羈得很。


    她抿了抿唇,抵不過怦然心跳。


    還真是難為他想出這樣的法子讓她賞花了……謝幼怡抱著那些弓弦,腳步輕鬆回到校場。


    弓已經讓人送過來,大家已經五做堆開始清理弓身,她把東西遞給宋晉庭。


    宋晉庭抬,卻不是去接那些弓弦,而是變戲法一般從袖子裏取出一朵正豔的鳳仙,借著她擋了眾人視線,把花穩穩簪到她堆起的雲鬢上。


    在她詫異的目光溫柔一笑:「花嬌人美,相配宜。」話落便見紅暈慢慢爬上了她臉龐,嬌得讓人心醉。


    這回是花嬌人更嬌了,若不是四處有人,宋晉庭怕是真忍不住想抱抱她。


    謝幼怡險些又是落荒而逃,找了一把弓躲到角落裏,被他一出又一出的花招鬧得實在是止不住心跳。


    她不知的是,本來啜著笑的宋晉庭,在他無意一瞥校場門口時,笑意盡斂。


    瑞王不知何時就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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