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璿微微一怔,一些漸至模糊的塵光片縷躍出,她想起蕭逸說的那些‘光輝戰績’,不由得有些赧然。


    那時蕭逸也才十歲,登基整整六年,朝政由輔臣代理,私下裏人人都稱他小主人,比之正常的帝王派頭與威嚴,是差了那麽一截。


    在楚璿的印象裏,年少時的蕭逸是個清雋溫和的人,對於差得那一截帝王派頭他也不怎麽在意,凡是駕臨梁王府,必要領著人四處翻找,看有沒有新鮮好玩的東西。


    那大約是一個春天,彀紋漣漣,春風溶溶,空氣中都透出慵懶的暖意。


    楚璿和大舅舅家的表姐羽照因為一點點瑣事起了爭執,羽照叫了一群姐妹來罵她爹娘都不要的野孩子,楚璿氣得直跺腳,掐著腰大聲嚷:「我不是野孩子!我爹是大理寺少卿楚晏,我娘是梁王府的雲蘅郡主,我爹娘有名有姓,我不是野孩子!」


    羽照占著花園裏的秋千,倨傲蠻橫地掠了她一眼,不屑道:「那你爹娘呢?他們怎麽不接你回家?我前幾天見著你妹妹楚玥了,你娘把她抱在懷裏疼得要命,怎麽不來抱你啊?」


    楚璿一時語噎,紅著眼睛怒瞪著羽照。


    羽照調笑道:「呦,你還來瞪我,你爹娘都不疼你,別人憑什麽疼你,瞧你這樣子,這麽不招人喜歡,難怪你爹娘都不要你……」


    話音未落,一陣淒厲的慘叫,楚璿跳起來把羽照從秋千上揪下來摁著打。


    那些平日裏唯羽照馬首是瞻的姐妹們烏壓壓圍了上來,七手八腳地撕扯楚璿,楚璿也不管自己挨了多少打,挨了多少踢,隻管摁著她手底下的羽照,旁人打她一下,她就打羽照一耳刮子,旁人踢她一下,她就踢羽照一腳。


    正巧這時,獵奇歸來的蕭逸路過這裏。


    被內侍和宮女擁簇著的皇帝陛下遠遠瞧見這一群半大的小姑娘們打成了一團,還覺得新奇叫了幾聲「好」,可過了一陣兒他發現,這怎麽全都圍著一個打,這不是欺負人嘛!他忙讓高顯仁領著人去把她們拉開。


    這些平日裏嬌滴滴的貴女一個個狼狽不堪,花殘粉褪,頭發成了鳥窩,卻端得機靈,上去就把蕭逸圍住了,七嘴八舌地告狀。


    蕭逸聽了個大概,負著袖子踱到楚璿跟前,故作老成地咳了一聲,板著臉道:「你這小丫頭可了不得了,一句話說不好,就跳起來打自己的姐姐,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楚璿悶了半天,頂著一頭鳥窩衝蕭逸嘶聲喊:「她才不是我的姐姐!我姐姐不會叫我野孩子!」


    高顯仁捏了蘭花指斥道:「大膽!衝誰喊呢?」被蕭逸一把推開,他望向羽照:「你叫她野孩子了?」


    羽照嘟嘟囔囔了半天,不情願地點頭:「那不就是開個玩笑嘛……」


    蕭逸冷睨她:「那朕跟你開個玩笑,叫你醜八怪你樂意不?」他掃了一眼那些小姑娘們,不耐煩地擺手:「朕瞧你們就是吃太飽了,趕緊走,沒事關屋裏繡繡花,別總跑出來現眼。」


    大家一陣風似得溜了,正巧楚璿的乳母來找她,邊捏著她的手往回走,邊念叨:「瞧姑娘這狼狽樣兒,回去讓大夫人看見了準又得挨頓訓。」


    「你等等。」蕭逸橫扇攔住她的去路,他眼中閃爍著精光,頗為苛刻地打量了一下乳母:「你明知道她這樣回去要挨訓,你還領她回去?她不是你們家正經姑娘啊,你平日裏就這麽敷衍?」


    乳母嚇得忙躬身跪下,大聲喊冤。


    蕭逸懶得跟她費唇舌,讓高顯仁取過隨身帶著的藥膏,又從宮女那要來了木梳和脂粉,領著楚璿到了最近的石亭,給她上藥整理裝扮。


    乳母在身後給楚璿梳頭,高顯仁用棉簽蘸了藥膏往她臉上比劃,比劃了半天都下不去手,蕭逸一腳把他踹開,搶了棉簽親自給楚璿上藥,邊上藥邊念叨:「姑娘家家的,火氣別那麽大,你這麽個火爆性子將來誰敢娶你?誰把你娶回家那不得食不好食,寢不安寢啊?」


    楚璿不說話,隻一個勁兒瞪他。


    蕭逸也不跟她一般見識,上好了藥,又取了脂粉過來,拿鉛粉給她細細勻麵,遮住臉上傷痕,又蘸了點胭脂點唇,一整套妝畫完,他捏著楚璿的下頜檢視自己的成果,看清了這姑娘的模樣,輕輕「呦嗬」了一聲。


    巴掌大的小臉,膚白如凝脂,一雙眉宇清遠娟秀,鼻梁高挺,鼻尖微翹,唇嫣紅飽滿,特別是一雙大眼睛,清澈靈動,睫宇又黑又密,宛如蝶翼忽閃忽閃的。


    蕭逸笑道:「要是等你長大了還是這麽漂亮,你那壞脾氣就不用改了。肯定會有那沒出息的男人纏著你,求著你折磨他,還得說‘姑娘你折磨我吧,你折磨人的樣子好可愛’。」


    一直板著臉的楚璿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乳母和高顯仁也都笑了。


    蕭逸本意就是想逗楚璿笑一笑,見她真笑了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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