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顯仁會意,忙躬身道:「娘娘一切都好,陛下放心吧。」隻是一垂眸,目光略有閃爍。


    蕭逸神色冰冷,提起毫筆蘸墨,沒好氣道:「朕也沒問她。」


    高顯仁十分上套地點頭哈腰:「是,陛下沒問,奴才愛多嘴。」


    屏風外,內侍稟:「陛下,太後命人給您送羹湯來了。」


    蕭逸的眼皮突得跳了一下,手中的毫筆重重的顛了一下,墨汁落在奏疏上,飛快洇開……


    他這位母後,一聽說他跟楚璿鬧翻了,甚是熱心地開始關懷起他龍榻上的那點事。


    今日鮫族美女,明日胡族麗姬,更離奇的是,竟還從世家裏選了官女給他往宣室殿塞,把蕭逸折磨的,如今看見個女人就犯頭疼,昨天剛立了個規矩:皇帝寢殿,女子勿入。


    深諳聖意的高大內官立刻問:「送羹湯的是內侍還是宮女?」


    內侍回道:「是宮女。」


    「那讓她把羹湯擱下就走吧。」


    內侍躑躅著,為難道:「可太後吩咐了,務必讓這宮女親眼看著陛下飲了羹湯才能走,還說……如果陛下不照辦,她宮裏還有幾個南郡剛選上來的宮女,美貌得緊……」


    蕭逸仰躺在禦座上,閉了眼,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讓她進來吧。」


    高顯仁仔細留意著,這宮女含羞帶怯地進來,端著剔紅漆盤,一雙皓腕瑩然如玉,看上去很有幾分姿色。大內官依頗為苛刻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心道,若是跟楚貴妃比一比,那是有點醜,即便是前幾日那晃人眼的鮫族美女,美貌也遠遠及不上楚貴妃。


    不過話說回來,楚貴妃那般天姿國色,實乃世間少有,比不上她才是正常。


    與內心戲豐富的大內官比起來,皇帝陛下堪稱心如止水,他端起羹湯一飲而盡,連看都沒看那宮女一眼,隻冷聲道:「好了,朕喝完了,走吧。」


    宮女猶豫道:「太後讓奴婢問問陛下,今晚的家宴是否要楚貴妃出席?」


    蕭逸正要將碗擱回漆盤裏,聞言,動作一滯。


    思忖了片刻,他道:「貴妃自然得出席,她還是貴妃,封號階品猶在,今晚主要宴請梁王,若她不露麵,朝野上下必然會謠言四起。」


    宮女為難道:「因天氣轉涼,司衣局製了新衫,可長秋殿外都是禁軍,無旨不得入,陛下看是否讓禁軍暫讓,司衣局也好送新衫進去。」


    蕭逸瞥了她一眼:「若是禁軍可讓,外人可入,那朕封長秋殿做什麽?」他了解他那手眼通天的梁王叔,沒準兒梁王府的細作現在正混在了司衣局裏,等著跟楚璿互通消息。


    「那該如何?」


    蕭逸看向高顯仁:「你親自去一趟,把貴妃帶到宣室殿,讓司衣局在偏殿給她更衣,派人盯緊了,不許她們私下交流。」


    高顯仁抱著拂塵不動,一臉的大公無私:「陛下昨日下了旨,天子寢殿,女人勿入。」


    蕭逸陰悱悱看向高顯仁,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你是不是想死了?」


    高顯仁打了個寒顫,不敢再耍嘴皮子玩火,立刻去辦。


    殿中沉靜下來,蕭逸瞥了眼那宮女:「你回去複命吧。


    誰知那宮女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哽咽道:「陛下,奴婢有自知之明,不敢存非分之想。可來時太後說了,若是不能在宣室殿待夠四個時辰,就要把奴婢趕出宮。奴婢家中有八十歲老母,還有弟弟妹妹們,全靠奴婢一人養活啊……


    蕭逸隻覺頭嗡嗡響,在宮女哀戚戚的哭聲裏連翻了個好幾個白眼。


    姑娘你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還八十歲老母,還弟弟妹妹,你怎麽不上天!


    他知道趕走一個容易,可趕走了她母後那還有無數幺蛾子在等著他,蕭逸唯有煩躁地認命:「你待著吧,去門口站著,別出聲,朕還得看折子。」


    那宮女倒也聽說,喏喏地鞠了一禮,就去門口站著了。


    蕭逸便重新提筆批奏折,可批著批著,他覺出些不對來。


    身體裏仿佛被撒了一把火籽,起先隻是火苗躥動,勉強可壓製,可漸漸燒灼了起來,燒得他渾身發燙,滾炭般燥熱難耐,連筆都握不住了。


    蕭逸不得不把筆擱回硯上,無意睨到那宮女,正目光閃爍地偷眼看他,當即便明白了。


    他咬緊了牙,恨聲道:「母後,你可真是朕的好母後!」


    宮女本是身負重任而來,太後許了她餘生榮華,還給她吃了定心丸,這瓷碗裏的龍虎之藥是最烈的,陛下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肯定忍不住。


    她瞧著蕭逸的反應,不禁暗喜,正琢磨著要上去,卻聽‘咣當’一聲脆響,陛下推了龍案站起身,酡紅著一張臉,踉踉蹌蹌地往偏殿去了……


    高顯仁自把楚璿請到了宣室殿,便去了禦膳房,等親自端了好些飯食回來,卻見他安排貼身監視楚璿的宮女全都站在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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