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璿略有些茫然:「之前你不是讓禦醫來給我看過幾次了嗎?禦醫說我無甚不妥,隻待機緣。」


    庭前碎花簌簌而落,迎風浮擺,輾轉入塵,蕭逸彎身撫了撫她的肚子,眉宇一擰,「還是讓禦醫再給你看看,不行喝點藥。」


    楚璿向來覺得凡事沒有無緣無故的,特別是在蕭逸的身上,過去三年他對於子嗣都是抱著隨緣的態度,如今突然如此上心,必定事出有因。


    她把疑惑問出了口,蕭逸望著她淡淡含笑:「你沒聽說過母憑子貴嗎?」


    楚璿略微忖度,忽而靠近他,壓低了聲音:「你想讓我懷孕,然後借著這個由頭,提出立我為後?」


    蕭逸笑意更濃,捏了捏她的鼻子,學著她的樣子,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道:「怎麽樣?高興嗎?興奮嗎?」


    高興是有一點,可更多的是憂愁,她低下頭看著自己平川似的腹部,呢喃:「可怎麽樣才能鼓起來呢……」


    她低頭,頰邊滑落下一綹碎發,毛茸茸的蹭著瑩白如玉的肌膚,猶如孩童般純澈無邪,卻又帶著難以言說的魅惑,似清風生了媚魂撞進胸膛,一下一下撩撥著他的心。


    蕭逸彎身坐在她身側,正想摟她入懷,忽聽身後傳來一道清亮的嗓音。


    「陛下,娘娘,膳食已妥,可傳膳嗎?」


    蕭逸想要一親芳澤的企圖被打斷,甚是不快,但觀夕陽沒入雲層,暮色四降,想著也不早了,便道:「傳吧。」


    冉冉鞠禮,正要告退,又被蕭逸叫住了。


    他凝著冉冉,唇角邊勾起似是而非的笑意:「怎麽是你?高顯仁呢?」


    冉冉躬身回道:「陛下忘了,您讓他去給太後送新羅進貢的夜明珠了。」


    蕭逸想起來是有這麽回事,他上一回在祈康殿惹惱了母後,總得回頭再哄一哄,他的生辰和生母忌日就在三天後,他不想這個時候讓母親在天上看著他和姨母失和。


    他點頭,朝冉冉擺手。


    兩人進殿,宮女們魚貫而入,瓷盅碗碟擺了滿桌。


    蕭逸往殿門前瞟了一眼,見冉冉斂袖站在那裏,正擔了高顯仁往日的職分,一道一道檢查膳食。


    他狀若無意地看向楚璿:「這個丫頭好像從小就跟著你,倒是個機靈人。」


    楚璿正趁蕭逸不注意飲了半盅涼茶,被他一點,嗆得直咳嗽,好容易壓下去,啞著聲音道:「是啊,當初是我三舅舅看我身邊無人,讓她來照顧我的。」


    「三舅舅,就是蕭雁遲的父親……」蕭逸斂著眉,眸中漾過一道極隱秘的精光,落在楚璿的臉上,笑道:「你的三舅舅還挺疼你的。」


    楚璿不疑有他,隻隨口道:「是呀,我三舅舅人好,他們一家人都好,我自幼就與他們最親近。」


    「那蕭雁遲呢?你與蕭雁遲也很親近嗎?」


    楚璿握筷的手一頓,終於覺出些異樣了,她抬頭看向蕭逸,心道他怎麽又把話引到了雁遲的身上……略有些不安,老實回道:「就是一般的表兄妹關係啊,他是我表哥。」


    蕭逸靜靜地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把目光收回來,提起湯勺給她舀了一碗糯米參雞湯,溫聲道:「沒事,喝湯吧。」


    楚璿瞧著蕭逸的模樣,雖然外表風輕雲淡挑不出半分瑕疵,可分明就是有什麽東西內蘊而生,全然不似方才與她獨處時的輕鬆自在。


    她低下頭,喝了兩口雞湯,本是爽滑鮮美的,可入口卻覺苦澀,她猶豫了少頃,放下湯勺,看向蕭逸:「你有話就說,我們之間有什麽不能說的?」


    蕭逸也放下筷子,溫和道:「我隻是覺得,一提起蕭雁遲你就有些緊張。」


    緊張嗎?


    楚璿靜下心反複回想了一遍方才的場景,覺得她不是因為蕭雁遲緊張,而是因為那時蕭逸突然提起蕭雁遲而出現的異常反應。


    方才驚覺,近些日子她和他在一起時總是不由得想要去觀察他的神色,揣摩他的心思,對方稍有異動,她便會心慌意亂,猜度著他是不是心裏不快。


    不禁自嘲,這樣患得患失,還真是都不像她了。


    她搖了搖頭,努力驅散心中聚斂起的陰雲,朝蕭逸笑了笑,撿起他的筷子給他塞回手裏,道:「我沒緊張,你別多想,我也不多想,我們吃飯吧。」


    蕭逸凝著她的臉,目光幽若深海,聲音沉落如珠:「好。」


    用過晚膳,蕭逸照例要批奏疏,而楚璿胡亂找了個理由,要先回寢殿。


    蕭逸倒沒留她,隻是盯著她的背影,沉默良久,等回過神來時,繡帷後已空空蕩蕩,隻有輕微搖曳的紅穗子,表示著曾經有人從那裏走過。


    她這幾日總避著自己,也不知在忙活些什麽。


    楚璿一溜小跑回了寢殿,從篾簍裏拿出編到一半的腰帶,這腰帶是以粗彩絛編起來的,色澤明豔,形製精巧,不同於中原鑲金嵌玉的風格,隻在中間織了一方同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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