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十分厭惡她,好話也不敢說太多,不過察言觀色,拿捏著分寸,少少地說上幾句,有時候管用,大多數時候都不管用。


    就這麽點微末之恩,卻被她牢牢記在了心裏,素瓷那時隻可惜,自己受封郡主後很快就嫁了出去,若是不嫁,留在宮裏,必會比從前更加護著她。


    想起這些往事,她看向楚璿的目光愈加柔波流動,溫聲道:「兩年不見,貴妃娘娘一切都好嗎?」


    楚璿笑吟吟回:「好啊,小姨也好嗎?」她將目光移到素瓷的肚子上,不由得流露出幾分羨慕。


    兩人你來我往寒暄了許久,素瓷恍然想起皇帝陛下還被晾在禦座上,忙要行禮,蕭逸搶先一步道:「你有了身孕,就不必多禮了。」


    素瓷便依言抬起了頭,打趣著笑說:「素瓷方才進來時,好像聽裏麵有爭吵聲,還想著這好好聖壽節,怎麽就吵起來了?」


    她最是會察言觀色,見蕭逸容色溫和,鳳眸含笑,看向楚璿的目光裏滿溢出柔情,絕不是生氣的模樣,才敢挑這樣的話頭,引兩人多說些話。


    楚璿拉著素瓷的手,先抱怨:「小姨,我好心好意送陛下生辰禮物,他可倒好,還嫌我做的醜,你給評評理,他怎麽能這樣!」


    蕭逸忙道:「朕可沒說醜,朕隻是說這腰帶有點太紮眼,顏色有點太亮,跟朕的衣裳都不相配,就這麽一句話你就生了氣,你脾氣也忒大了些。」


    素瓷笑著看向楚璿,卻見楚璿漲紅了臉,玉麵上漫過羞惱之色,拎著裙紗上前,氣道:「既然不相配,那還給我。」


    蕭逸手裏緊捏著那腰帶,靈巧地一轉身,避開她上來搶奪的手,笑說:「你送出來的東西怎麽能要回去?不還!」


    楚璿搶不過他,生了會兒悶氣,眼珠轉了轉,低下頭要去解腰間的玉玦,邊解邊道:「我把你的還給你,腰帶還我。」


    素瓷方才定睛細看,楚璿腰間佩的那塊玉玦上浮雕著曇花紋飾,質地上乘,碧綠通瑩,缺口處纏了層層紅線。


    若是沒看錯那應當是已故的仁獻太後留下的,是陛下生母留給他的唯一遺物。


    她重又看向蕭逸,暗自心驚。


    隻是聽聞,皇帝陛下對貴妃甚是寵愛,但素瓷沒有想到,那傳聞中的聖眷優渥竟已到了這個地步。


    她自幼伴在太後身邊,亦是皇帝的近前人,十分明白他對於生母的感情,幼年時經常看見他捧著這枚玉玦入睡。


    此玉於他而言,意義非凡,今日竟可以送出去。


    素瓷收斂回心思,仰頭看向楚璿,她好似不知道這玉代表著什麽,還賭氣似得要往下解,蕭逸摁住她的手,聲音深沉:「璿兒,你要答應我,必須好好愛護這枚玉玦,不管出現什麽情況,都不能丟了它,更不能拿它來撒氣。」


    他的神情太過寧肅,讓楚璿不由得一怔,拆解絲絛的手在他掌心裏頓住。


    恰巧這時,尚衣局送來了聖壽夜宴要穿的衣冠,高顯仁領著內侍捧了進來,提醒道:「還有一個時辰就要開宴,陛下更衣吧。」


    七八個剔紅漆盤在內侍的手中依次排開,從素緞中衣到玄衣纁裳,從皂色雲錦長靴到垂旒冕,自是縷金嵌珠,光彩奪目。


    蕭逸將楚璿送的腰帶放進袖裏,起身,冉冉正巧也進來,走到楚璿跟前,低聲道:「娘娘,咱們也回去更衣吧。」


    從禦階下來的步子一頓,蕭逸看向冉冉,秀逸的眉宇稍擰,在額間擠出幾道紋絡。


    但也隻是一瞬,他立刻舒開,和煦地看向楚璿,溫聲道:「你去吧,換好了衣裳就快些過來。」


    楚璿應下,剛回身要走,卻覺腕上一緊,踉蹌了幾步,被蕭逸拉進懷裏。


    他靠近楚璿耳邊,聲音柔雋低緩:「璿兒,謝謝你,腰帶我很喜歡,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辰。」


    楚璿心裏一動,仿若有暖流湧過,但猛然又反應過來,素瓷和內侍們還在,臉騰得一下紅了,輕輕將蕭逸推開,微低了頭,流露出羞赧之色。


    蕭逸緊凝著她的臉,美麵嬌嬈若春水流動,柔情眷眷難掩,滿眸皆情真,沒有半分作偽的痕跡。


    他心中久久懸著的疑竇轟然落下,些許輕鬆地想:他肯定是多心了,就算蕭雁遲勾結了那個冉冉有什麽圖謀,也未必是跟璿兒有關。


    素瓷含笑看著他們,亦斂衽告退,拉著楚璿出來。


    楚璿的衣裳早已備妥,鏽紅滾金邊的牡丹團錦襦裙,裙裾上綴著百餘顆圓潤流光的珊瑚珠子,頭麵配赤金鑲紅寶的釵鈿,看上去如團花錦簇般明豔璀璨。


    「小姨,你既是懷孕了,又還未滿三月,何必再大老遠地從淮西過來,你不來,太後和陛下也不會怪你啊。」


    楚璿老實坐著讓畫月和霜月給她敷麵,手裏撥弄著蕭逸送她的玉玦,同素瓷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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