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從前自己睡在床榻外側,因抗拒蕭逸想離他遠些,不小心挪過了掉下去,蕭逸將她抱回床上,又小心翼翼地放在裏側。


    她想起自己躲在長秋殿喝醉了,蕭逸將她抱在懷裏,那懷抱寬廣且溫暖,無比的舒服。


    她想起那天晚上太後氣急了要打她,是蕭逸上前攔住,可那些巴掌都落在了他自己的臉上。


    她驚覺蕭逸說的其實沒錯,自己就是個小沒良心的。


    這一覺醒來,她隻覺在杳然霧靄中躺了三四年之久,可坐起來看看更漏,不過才一個半時辰。


    蕭逸不知什麽時候來的,正拿著本書坐在床邊看,一見她醒了,忙讓人把煨在爐子上的粥端進來,訓斥道:「誰準你隨便免午膳的?你到底有數沒有?你……」


    他戛然住口,因他發現楚璿正淚眼瑩瑩地看著他,沉了沉氣,放緩了語調道:「我不是想責怪你,我是擔心你的身體,好了,不許哭啊,多大點事你就這樣,把粥喝了我帶你出宮玩去。」


    殿內靜若幽海,隻有宮女呈上粥時瓷盅撞到木漆盤上的聲響。


    蕭逸攬了袖子親自接過,拿瓷勺舀起粥,放在唇邊小心吹涼,才給楚璿送過去,溫聲哄道:「喝吧,這是按照你的口味做的。」


    楚璿癡惘地凝著他看了許久,抻頭喝粥。


    這樣一勺一勺地喂,沒多久瓷碗裏就見了底,蕭逸笑道:「你今日還挺聽話的,好了,起來換衣裳吧,外麵驟雪初歇,景色甚美,我帶你出去看看那有煙火氣的人間。」


    楚璿卻坐著沒動,她握住蕭逸的手,沉默了良久,如有萬般情緒在胸膛裏翻湧激蕩,可愣是說不出來,最末,隻能幽然歎了口氣,道:「思弈,我覺得你真是挺虧的。」


    蕭逸挑了挑眉,滿是訝異,這小美人又是怎麽了?


    「你是至尊,才學相貌皆為上品,若當初被你立為貴妃的不是我,是另外一個女子,那她肯定從一開始就對你死心塌地。不像我,平白累你蹉跎了三年。」


    蕭逸心裏一下湧上許多猜測,拿不準楚璿為什麽突然跟他這樣說話。他在權力巔峰待得久了,心思迂回幽深,凡對於自己在意的事,隻要露出一點不正常的苗頭,便會忍不住翻來覆去揣度。


    在楚璿眼中,他隻是沉默了須臾,卻不知這須臾間他腦中已轉過許多猜想,直把他自己鬧得忐忑不安起來,才反握住楚璿的手,看上去平靜無瀾地問:「為何這樣說?」


    楚璿對他內斂起的慌張渾然未覺,隻垂下眉目,頗為憂鬱道:「我想起了一些事……原來我真得會睡覺時掉下床,喝醉時胡言亂語,原來那天晚上太後要打我也是真的,你為了護著我才被她打……」


    蕭逸感覺一顆虛浮的心重重落回來,卻頗有些哭笑不得:「就為這兒?」


    楚璿淒淒地點頭。


    蕭逸笑道:「我是你的小舅舅,又是你的夫君,寵著你讓著你是應當的,至於旁人……我看不上旁人,我就看上你了,旁人如何跟我有什麽關係?」


    楚璿癡凝地望著他,直把蕭逸望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輕咳一聲,道:「快點起來,換身男裝,我帶你出宮,咱們玩一圈還能趕在宮門落鑰前回來。」


    楚璿詫道:「為什麽我要穿男裝?」


    蕭逸往她額頭上戳了一下:「因為你若穿女裝總有人看你。」


    精挑細選,蕭逸擇了一件灰青色的交領襴衫給楚璿,這是三個月前他命尚衣局專照著楚璿的尺寸做的,以胥朝進宮的素錦為料,隻在衣襟和袍裾處稍加修飾,素樣垂墜,無縷金衲珠,雖瞧上去不甚鮮亮華貴,但勝在料子柔軟且質地好,穿著舒服。


    楚璿穿慣了闊袖繁瑣的宮裝,乍一換上這樣輕便的衣裳,穿著走街串巷,歡脫的像隻不停撲通小翅膀的蝴蝶,好幾回都是蕭逸提溜著衣領把她從人群裏揪出來,不然她還要去看花樓姑娘,去品醉仙佳釀。


    這死丫頭,穿著男裝就忘了自己是女人,忘了自己那點酒量甚是感人了嗎?


    蕭逸拽著她尋了個街邊茶肆,上二樓臨窗而坐,要了一壺毛尖,連瞪了楚璿好幾眼,她勉強安分下來。


    微服的禁軍為保護蕭逸的安全,已提前包下了茶肆,整個二樓空蕩蕩,唯有他們兩人。


    掠了眼樓下的如織遊人,蕭逸道:「我今日約了人來,你收收心,待會兒我有話要說。」


    楚璿不滿地嘟起嘴:「那你說要帶我出來玩?」


    「我怎麽知道你這麽瘋!」


    蕭逸白了她一眼:「你穿男裝也不像個男人,總有些猥瑣男人盯著你看,你還一點沒察覺專往人堆裏湊,那些地方人擠人的,若是被占了便宜怎麽辦。」


    楚璿被他訓得低了頭,嘴唇嗡嗡,宛若蠅呐。


    蕭逸抬起茶甌抿了一口,清淡地瞥了她一眼:「話不出聲,一律視作在偷偷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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