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因為此,讓梁王對你父親產生了懷疑,他為了試探你父親的忠心,提出要把剛出生的你接入王府親自撫養。」


    「璿兒,我那時才四歲,根本不知道,順利登基的背後,有一個女孩的命運因我而徹底被改變。你總說我對你太好,可你不知道,比起我欠你的,我對你的好實在不值一提。」


    楚璿在他的懷裏仰頭,淺瞳水潤,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蕭逸與她心有靈犀,無奈挑唇:「我曾經想過要告訴你真相的,可你自幼在梁王身邊長大,被他教唆蠱惑得太深,對我敵意太深,我實在不敢冒這個險。因楚晏之所以能安穩潛伏在梁王身邊,實在是付出了太沉重的代價。」


    他喟歎道:「我不光虧欠了你,還虧欠了江淮,徐慕當年根本不是死在蕭鳶的手裏,也不是如外界所言死在落馬道。」


    「當年蕭鳶命其手下假扮邵陽守軍在落馬道設伏,而你父親當時也在邵陽,其實這陰謀已經被你父親提前得知了。他知道後火速通知了徐慕,讓他不要走落馬道。」


    楚璿的心跳不由加快,似乎眼前黃沙遍野,遮雲蔽日,回到了那硝煙彌漫、血雨腥風的戰場。


    「可是徐慕不肯。他擔心自己突然改道會引發梁王和蕭鳶的懷疑,畢竟那時蕭鳶計劃縝密,知道的人很少。當年奇襲康華門已經讓梁王對你父親起了疑心,若是這一次再讓他們察覺到計劃被泄露,你父親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蕭逸眼中有濃重的傷悒沉落,聲音亦如染了煙沙:「所以,徐慕決定要冒險帶兵走一趟落馬道。」


    馬車轆轆駛入東城,離宵禁還有半個時辰,耳邊喧囂漸息,馬車裏安靜至極。


    楚璿感覺到蕭逸握住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連帶著聲音都是飄浮的:「他早有準備,落馬道驚險奇峻,但徐慕也是驍勇善戰的大將,雖然看著無比艱險,但他還是順利通過了落馬道。」


    楚璿稟息看著蕭逸,見他微頓了頓,眼中漫過傷慨:「他活著走過了落馬道,死在了離落馬道五裏外的豐邑台。」


    「為什麽?」楚璿輕聲問:「他是在落馬道受了傷嗎?」


    蕭逸沉默片刻,道:「當年還是你父親順著山道一路找下去,在豐邑台找到了他的屍體,比傳聞中的好一些,不是死無全屍,是被人一劍斃命。」


    「劍?」楚璿詫異,在她聽過的各個版本裏,都是徐慕曾在落馬道九死一生,就算事實是他僥幸逃了出去,那也可能是被落石砸傷,怎麽可能是死於劍傷?


    蕭逸道:「後來楚晏查證過,蕭鳶一直在落馬道沒有離開過,他為了向梁王邀功,在沒有找到徐慕屍體的情形下,撿了些屍塊回去,對外謊稱徐慕死無全屍。」


    楚璿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蕭鳶自始至終都那麽篤信父親不是蕭逸安插在梁王身邊的細作,他經曆過落馬道那一戰,心裏認定了父親若是細作,必定會提前向徐慕發出訊號,而徐慕也壓根不會走那條道。


    也這就是為什麽徐慕在明知危險的情況下還要自涉險境,他是用命在換父親能安穩潛伏在梁王身邊。


    她也終於能明白,為什麽無數次蕭逸在麵對她時總是欲言又止,懷難掙紮的模樣。


    他想對她坦誠以待,可是又不敢冒這個險,他害怕因為兒女情長而使父親暴露,若是這樣,那他的義兄就白死了。


    楚璿緊抱住蕭逸的胳膊,努力驅散那些使心發顫的濃烈情緒,順著蕭逸方才的思路,輕聲道:「若是這樣,那徐統領不是蕭鳶殺的,殺他的另有其人,你可查出來了?」


    蕭逸緩緩搖頭。


    「那時梁王不在邵陽,而蕭鳶設此局也是瞞著他的,他不可能未卜先知派人守在豐邑台等著截殺徐慕。我派校事府追查此事多年,幾乎可以肯定徐慕的死跟梁王無關。而這也說明,我們的敵人除了擺在明麵上的,還有一個藏在暗處,藏在蕭鳶的身後,甚至是藏在梁王的身後。」


    這一次楚璿福至心靈,反應極快:「宛州。」


    蕭逸讚賞似得淡淡一笑:「聰明。梁王積蓄在宛州的財力物力已超出了正常該有的水準,我讓楚晏入宛,不光是為了掌控他所招募起來的私軍,更是為了更深地去探聽梁王身後人的虛實。若這樣一個人真得存在,那他很有可能在不停地為梁王府的版圖擴張而提供錢糧,甚至一直在為梁王出謀劃策。」


    楚璿斂眉思索了一番,陡然想起蕭鳶曾經說過的話:「蕭鳶說……胥朝新登位的胥王與梁王私交甚好,是他為梁王招募私軍提供錢糧。」


    蕭逸道:「我早就派人查過這個胥王秦懷仲,他在登位前曾是胥朝槐林南院一品軍侯,血統純正但實力不足,自登位以來胥朝的朝政便把持在丞相秦攸的手裏,他自身尚且難保,不可能顧得上梁王。蕭鳶跟你說是他,不是在胡扯就是連他也不知道這個背後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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