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後的人低笑了一聲:「孩子?女人?現如今您的腦子裏就剩這些東西了?」


    梁王皺眉,甚是不悅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屏風後的人卻收起了戲謔,凜聲嚴正道:「現如今的關鍵不在楚璿的身上,而是……楚晏。馬上派人去宛州,嚴查楚晏。還有……把他入仕當年及前後的履曆都調出來,我要仔細查看。」


    梁王有些不解:「你從楚璿的身上看出什麽了?」


    「不,她的表現堪稱完美,什麽也沒看出來。問題出在楚晏,這立後風波已鬧騰了月餘,他向來疼愛這個女兒,為什麽到如今一點動靜都沒有?他自去了宛州就好像要拋妻棄女一般,長安的事與他再無瓜葛,哪怕涉及至親。可這個人分明不是個薄情冷血的人……有句話叫過猶不及,您莫要大意了。」


    ☆☆☆


    楚璿從書房出來,領著畫月和霜月一路出了後院,正穿過抄手廊,卻見一個黃衣女子端著剔紅漆盤順著芙蕖邊走過來,楚璿看清了她的臉,頓住步子,道:「冉冉。」


    冉冉朝她拂了拂身,秀眸中蓄著汪汪淚水,深眷地看著她,笑道:「恭喜姑娘。」


    楚璿握住了她的手,想起在閨中、在宮中她相伴左右的微時時光,亦泛上幾許懷念深意,道:「既然已經從鄉下回來,就別回去了。如今我的日子越來越好過了,也有幾分餘力了。等眼前的事情完了,我給你找個婆家。」


    冉冉臉頰微紅,抬袖抹了把淚,害臊地躲開她的注視,囁嚅:「哪有一見麵就說這個……」


    兩人寒暄了一陣,冉冉恍然想起什麽,道:「不能與姑娘久話了,我還得去殿下書房送茶葉。」


    楚璿見剔紅漆盤上放了盞白釉瓷盅,揭開蓋子,裏麵盛著幹燥微蜷的茶葉。


    「這是閩南進貢的,管家道這是梁王殿下最喜歡的,讓我給送來。」


    楚璿驀然想起了那屏風後的神秘人,略一思忖,神色凝重地搖頭:「不行,你這會兒不能去書房,先回你自己屋裏,管家問起來就說你身子不爽,偷了個懶,這個時辰壓根沒去過外公的書房。記住,受些罰不要緊,一定得把話說明白了。」


    冉冉茫然:「姑娘,這是為什麽?」


    畫月上來催,若是喝安胎藥的時辰到了,得盡快回宮。楚璿也不能跟冉冉說太多,說太詳細,隻道:「這個時辰那書房裏有古怪,誰去誰死。我何時騙過你?你要知道厲害,趕緊回去。」


    冉冉站在芙蕖邊,目送著楚璿離去,正要聽她的話,回自己屋裏,猛地乍想起什麽,隻覺冷汗突得冒出來,忙扶著瓷盅快步奔去梁王的書房。


    幾乎與她同時到書房外,是前院值崗的明哨,他也顧不得躲避後院女眷,慌慌張張地推開門,驚呼:「殿下,不好了,宛州出事了!」


    書房大門洞開,冉冉看見有一個人恰自屏風後繞出來,目光落在她臉上,微有些驚訝,但隨即露出了憐憫且遺憾的神色。


    隨侍放下了踏墊,楚璿由畫月攙扶著要上馬車,卻聽馬蹄聲驚破長街,鼓點一般的傳過來,那黑鬃駿馬由遠及近,伴著嘶鳴,穩穩當當地停在她麵前。


    楚璿抬起眼,看了看來人。


    繡鞍雕轡,錦衣飄逸,自是一派矜貴公子的氣度。


    楚璿低垂了頭,睫羽輕輕覆下,輕聲道:「兄長。」


    楚瑾翻身下馬,走近她,看上去有些局促,拿著馬鞭的手從身前移到了身側,又從身側移到了身後,他輕咳了一聲,道:「我……我先給妹妹道喜,我知道妹妹大概不太願意看見我,我也不願在這個時候給你添堵,隻是……母親在家總哭,我實在不忍心,聽說妹妹今日回王府省親,才來求妹妹……」


    「能不能讓她見一見楚玥?」


    當然不能。


    這個節骨眼已經不是糾結於她和楚玥之間私怨的時候,關鍵是楚玥知道的事情太多,心腸太壞,嘴又不嚴實,若是把她放出來由著她鬧騰,別說要給楚璿惹多少麻煩,恐怕她父親的身份也要遮掩不住了。


    她剛剛從梁王府出來,把這些事細細捋順了一遍,覺得還是不能過於輕敵。外公縱橫朝野多年,謀深慮遠,絕不會因為她幾句要和父母劃清界限的話就真得不會因她而懷疑她的父親。


    這個時候,就如同在峭壁邊沿行走,稍有不慎就會墜落深淵,所以,半點也不能馬虎。


    楚璿迎上兄長那充滿渴念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


    楚瑾的雙眸暗淡下來,默了默,不死心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妹妹能告訴我嗎?」


    楚璿抿了抿下唇,又搖頭。


    楚瑾看上去甚是低落,倒也不再糾纏,頹然後退一步,道:「那我不再叨擾了。妹妹有孕在身,好好休養。若是近來我的所作所為給妹妹添了困擾,還請妹妹多擔待,雖然你我自幼分離,但仍舊是骨肉血親,我打心眼裏希望你能一切順遂,盡如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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