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說,卻讓楚璿不知該如何回了。


    真如他所言,自幼分離,已習慣了疏遠,好像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更進一步地去來往。


    楚璿不由得想起了楚玥,若是這個時候,換做是她,大概會甜甜且羞澀地笑一笑,乖巧地道一聲「謝謝兄長」,依偎在他身邊撒些嬌,便能換來更多的垂愛與疼惜。


    可到了她這裏,望著兄長那俊朗卻有些陌生的眉眼,總覺得有什麽橫在他們跟前,哪怕心裏冒出一絲絲想要親近的念頭,可隨即便打消了。


    好些事,在該有的時候沒有,過後想要重新拾起來,那真是難比登天。


    楚璿仿佛聽見自己心裏幽歎了一聲,低頭,嘴角輕揚,斂袖於身前,朝楚瑾行別禮,道:「謝謝兄長。」


    楚瑾雙手合疊,躬身回她揖禮。


    一直等到楚璿上了馬車,馬車走遠了,楚瑾才把手放下,直腰抬起頭,望著街衢盡頭緩緩東移的馬車,似有些酸楚在心頭淺撩而過,卻寡淡至極,須臾便消失在微起的晚風裏。


    這趟王府之行雖然驚心,但楚璿到底是又趟過了一關。


    特別是她外公曾親口說放過她了。


    他雖不擇手段,但還是一言九鼎,不會出爾反爾的,於楚璿而言,蕩平了梁王府這隱患,她離安穩封後便又近了一步。


    隻是她每每安靜下來,總是會想到那抹落在屏風上的神秘影子,還有他故意發出的曾救她於危急時那低微且清晰的腳步聲。


    她心頭難安,把這事說給了蕭逸聽,蕭逸擰著眉凝思了許久,才道:「或許這個人對你跟對旁人不同。」


    楚璿立馬問:「為何?」


    蕭逸眸底幽邃,深若澗潭,有深濃的疑慮沉落下去。但看著楚璿微蹙的秀眉,又不想讓她心煩,清潤一笑,將她攬進懷裏,戲謔:「可能看你長得漂亮,於心不忍……不過話說回來,你要回梁王府不用跟我說一聲嗎?又一次自作主張,該罰!」


    說吧,他緊捏住楚璿的下頜,讓她那雙琉璃珠淺瞳對上自己佯裝怒意的眼睛。


    楚璿忙告饒:「我錯了。」


    蕭逸道:「錯了,但下次還敢,是不是?」


    楚璿撲到他身上,幽幽歎息:「可我看你為這事那般操勞,心裏過意不去,總不能什麽都依賴你,我想有些事總得我自己去麵對,去解決,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蕭逸確實辛苦。大典在即,他夙夜難寐,大約是前頭走的路太崎嶇艱難,臨到這時總格外謹慎,既要密切關注著朝臣坊間對楚璿的風評清議,還得防備著大典前夕別出什麽紕漏。


    特別是這幾天,侯恒苑大約還是對楚璿不放心,總在蕭逸跟前絮叨,什麽嚴禦後宮,莫輕祖製……天天念叨,把蕭逸煩得差點要跟他翻臉。但如今顯然不是翻臉的時候,也隻有壓抑著自己的脾氣,默念無數遍師言金玉語。


    這一切,楚璿全部都看在眼裏。


    她將側頰緊貼在蕭逸襟前,呢喃:「思弈,我很擔心,我覺得那個躲在背後的人可能比外公還難對付,如今事情這麽多,牽動了你那麽多精力,而那個人又完全躲在暗處,提防起來甚是艱難,我怕你會吃虧。」


    蕭逸略微向後仰,讓楚璿舒展開身子,不要蜷著腹部,把她摟在懷裏,捉住了她的手放在胸前,輕輕笑了笑:「很好。」


    楚璿仰頭看他,見他明眸中仿有星海閃爍,輕勾唇角,笑意正濃:「你現在知道向著你夫君,心疼你夫君了,吾心甚慰,很好,繼續保持。」


    楚璿嘟嘴:「我在跟你說正經話。」


    蕭逸道:「我也是在說正經話啊。」他垂眸看她:「那你說怎麽辦。這幕後黑手存在一日,一日不能把他揪出來,那麽咱們隻能長籲短歎,憂愁度日了麽?日子還是得過,孩子還是得生,你現在有了身子,不好心事這麽重,小心點孩子,他現在在你肚子裏沒準正不舒服呢。」


    楚璿心裏一慌,忙低頭看去。


    才三個月,腹部依舊平坦如川,她輕輕地摸了摸,長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摒棄雜念,多想開心的事。


    蕭逸瞧著她這副緊張樣子,不禁輕笑,可笑著笑著又覺出些不對來,他把楚璿重新勾進懷裏,抱著她問:「那等這孩子生出來你是更愛他還是更愛我?」


    楚璿的一顆心還提著,生怕孩子會因自己鬱鬱的心情而不妥,未及細想,隨口道:「愛他。」


    「不行!」蕭逸把楚璿從懷裏撈出來,扣住她的肩胛讓她正視自己,嚴肅認真道:「你必須最愛我,他隻能排第二!」


    楚璿茫然:「可他是個小孩子啊,那麽脆弱,又什麽都不懂,你都這麽大了,怎麽能跟他爭?」


    蕭逸擰眉道:「等你把他生出來,他就是什麽都不懂,既不懂得心疼你,也不懂得愛護你。你要耐著性子等他長大,等他成人,等他知道心疼你了,他又該娶媳婦了,那一顆心撲到別的女人身上,你為他付出十幾年的心血,他又能回報給你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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