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話很多。」皇甫皓飛微微地蹙了蹙眉。「她就交給你了,總之,你要設法讓她混在你的門生裏入宮,我會在宮裏等你們。」


    「你放心吧,事關皇上的安危,我會很小心。」杜紹瑜凝重道:「我已經查出來了,長平侯確為平南王派人在淮玉城暗殺的,他計劃要逐步把皇上身邊的重臣都除掉,看來他真的已經不甘於當攝政王了。」


    皇甫皓飛冷笑。「他早就不是攝政王了,攝政是皇上幼年之事,現在皇上都能夠獨當一麵了,還攝政什麽?」


    杜紹瑜說道:「近日他動作頻頻,全因道士一席話,說他若不能在今年拿下江山,他也活不過明年了,所以他才如此心急。」


    皇甫皓飛冷笑連連。「昏庸的家夥,竟然妄想成為一國之君,諒他也沒有那個本事。」


    「你們千萬不可以小看平南王!他真的有成功啊!」丁香情急喊道。


    皇甫皓飛和杜紹瑜同時看著她,前者還挑動了眉峰。


    丁香忐忑的吞了一下口水,連忙改口,「呃,我是說,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有,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要防患於未然,才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總之,平南王非常狡猾,你們小心點準沒錯。」


    杜紹瑜搖著羽扇,眼睛看著皇甫皓飛。「你究竟是從哪裏找到她的?」


    皇甫皓飛不置可否地道:「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就一直在我身邊了,連不要的機會都沒有。」


    丁香唇畔泛起盈盈的笑。「我會當做你在讚美我。」


    要跟杜紹瑜走前,她又不厭其煩的叮嚀了起來。「皓飛,你千萬不可派兵力暗中保衛皇城,以免給皇上說你派兵圍剿皇城,將你冠以謀逆之罪,知道了吧?」


    某人眨了眨眼眸。「你說十遍不止了。」


    丁香嫣然一笑。「我怕你忘了嘛。」


    於是,她便魚目混珠,跟著杜紹瑜與他門下其餘二十幾名儒生一起進宮了。


    原來杜紹瑜是當朝第一謀士,學問淵博,愛才的李決特地命他成立了太學社,博攬京師裏落榜的遺珠,加以栽培,並且每月麵見他們一次,親自出題目考他們。


    今日正是皇上召見太學社的時間。


    在丁香的認知裏,當朝皇上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雖然年輕,但很有見地,因而百姓能夠一直安居樂業。


    但是,她看到的皇上真讓她傻了眼,動員千人在後宮裏玩牽鉤遊戲,天子在樓台上居高臨下的欣賞熱鬧的場麵,還不時拍手叫好。


    「他……真的是皇上嗎?」丁香看得眼都直了,無法置信的問身邊的杜紹瑜。


    杜紹瑜歎口氣。「相信我,皇上之前不是這副德行的。」


    皇上昨日才不由分說的問斬了幾名侍衛,罪名是不忠不敬,擾亂宮室。


    皇上親自下令將他們五馬分屍,懸首示眾,而那幾個侍衛,平時都對皇上忠心耿耿,誰也沒料到他們會這般冤死。


    他與丁香一直等到太陽下山、皇上盡興了才在雲龍殿召見了他們,據說今早也沒去金鑾殿議事,文武百官私下都議論紛紛。


    「愛卿們隨便坐,今日輕鬆點,不考試了,就陪朕一塊用膳吧!」李決非常可親地說,他麵帶笑容,命人傳膳,而滿殿的燈火也漸次亮了起來。


    在重重華麗帷幔的雲龍殿內室,丁香低首啜著香茗,一邊耳聽八方的觀察著環境。


    杜紹瑜方才告訴她,洪靈兒並不在皇上身邊,聽說她對牽鉤這等野蠻遊戲一點興趣都沒有,早早就佯稱頭痛去歇著了。


    杜紹瑜認為機不可失,她同樣也這麽認為。


    在她眼中看來,皇上中毒已深,已不止神色灰敗,臉色紅潤,人中暗黃,還會詭笑而已,看他眼珠暗濁、發色漸紅的模樣,恐怕毒性已侵入他五髒六腑,才會任由他人控製。


    解這毒性需要七天時間,她必須把握時間,然而她要如何待在皇上身邊七天而不被發現,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你是……朕怎麽沒見過你?」李決突然發現了陌生臉孔。


    杜紹瑜見丁香出神,他不著痕跡的戳戳她,以羽扇遮住口鼻,小聲說道:「皇上在問你話,快點回答。」


    丁香回過神來,她心跳加速,下跪行禮,強自鎮定道:「草民丁相,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丁相是嗎?」李決忽然直勾勾的看著她。「你……長的很像一個人。」


    丁香見李決沉浸在回憶中,自己或許真像他見過的某一個人。


    不過,皇上看她的眼神不像在看男人,而像在看……戀人。


    她心裏一驚。


    中了迷醉毒會對美色特別著迷,可沒說拘泥女色或男色。


    她不由得看向杜紹瑜,見到杜紹瑜也是滿眼的驚慌。


    「你真的很像他……」李決不斷喃喃自語,最後他看著丁香,親自將她扶起,別有深意的一笑。「丁愛卿,你就留在宮中陪朕。」


    「不行!我絕不允許!我要去把她帶出來!」皇甫皓飛得知丁香竟沒有一起出宮,被獨留在宮中,而且是伴在神誌已然被控製的李決身邊,他大為震怒,差點扭斷杜紹瑜的脖子!


    「皓飛!」杜紹瑜死命攔住他。「這是個好機會,丁姑娘誤打誤撞的被皇上留下,才能為皇上解毒啊!」


    皇甫皓飛怒視著好友。「太冒險了,如果平南王的人對她不利,你能負責嗎?」


    「就知道你會這樣。」杜紹瑜莫可奈何的搖頭歎氣。「丁姑娘要我把這個交給你。」


    杜紹瑜拿出懷中一隻玉戒,戒麵刻著一個龍飛鳳舞的「皓」字,皇甫皓飛認出這分明是自己的所有物。


    「我的玉戒?」他嚴厲的奪走杜紹瑜手中的玉戒。「你說是丁香要你交給我的?」


    他的貼身飾物怎麽會在她那裏?自己有把這玉戒送給她嗎?而玉戒又是何時離開他身邊的,他怎麽全無印象?


    「她說你已因她死過一回,她一定要阻止你再死一次,拜托你讓她留在宮裏替皇上解毒,不然會再次害死你,她絕不能讓那樣的事再發生一次,她也不想再投冰湖了,那很冷。」杜紹瑜一字不漏的轉遖.


    皇甫皓飛蹙著眉心。


    她又在說奇怪的話了。


    連日來,她的焦灼寫在臉上,渾身緊繃得像快斷的弦,也沒心情開玩笑了,就彷佛有什麽事會發生似的。


    他因她死過一回是嗎?


    他沉了臉。


    「呃,兄弟,丁姑娘的話是什麽意思,你可以告訴我嗎?」杜紹瑜非常好奇。


    「不可以!」因為他也不知道。


    他拿起玉戒收入懷中,冷然的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了杜府。


    她一人在陌生的宮中要怎麽辦事?他得暗中幫她。


    【第十章】


    入夜後大雨稍歇,雲層遮蓋了圓月,欲來風滿樓的味道充滿了皇宮。


    一聲驚雷閃過,照亮了西宮的深殿,山雨宮裏,隻有一個地方像春天一樣,便是禦林苑的甘泉宮。


    甘泉宮裏處處是溫泉,一年四季繁花盛開,先帝在溫泉冒出來之後,便命人建造了宮室和暖室,湯池殿大器華麗,巨大的溫泉從水渠裏流出去,泉水流瀉了一地,飛舞著許多彩蝶,就像人間仙境一般。


    丁香以為她在宮裏找了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方煎藥,卻被猛然出現的羽林軍給嚇了一大跳。


    「大膽!」一身羽林軍裝束的高大男子剽悍的逼視著她,帶著發亮的長劍,冷凝的低沉嗓音由他口中逸出,「你是什麽人?三更半夜在這裏做什麽?」


    一身男裝的丁香圓瞪著杏眼。


    這眉這眼,尤其是這聲音……這分明是皇甫皓飛,隻不過黏了假胡子和濃密的假眉毛,又把皮膚弄得更黑了些。


    「皓飛!」笑意刹那襲上她的臉,她開心的撲進他懷裏。「你怎麽來了?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皇甫皓飛緊緊摟住了她,低首,毫無笑容的托起她下巴。「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居然堂而皇之的在宮裏煎藥?」


    雖然禦林苑的甘泉宮很隱密,但行為畢竟太大膽了,她難道不知道宮裏處處有平南王的人嗎?


    「我自然是有萬全的把握才會冒這個險。」丁香容光煥發的看著他。「我跟看守的侍衛說,我要替皇上煉不老仙丹,要他們一個都不許進來打擾。」


    皇甫皓飛眼中有著狂風暴雨。「單憑你隨便扯個謊就叫有萬全的把握?」


    「喏,瞧這個。」丁香從容不迫的從懷裏取出一塊玉牌。


    皇甫皓飛看到了玉牌上四個篆字——如朕親臨。


    他大為震動。「你怎麽會有這個?」


    「還用說?」丁香眉眼具笑。「是皇上賞給我的啊。」


    皇甫皓飛掃了眼那貴重的玉牌。「你說的是真的嗎?」


    丁香笑意滿滿。「皇上還吩咐下去,我可以在宮裏隨便行走,任何人都不得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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