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趙氏母子的動靜,周圍的人這一下全都聽到了。


    梁玉琢上前一步,一把抓過梁同的手就往身前扯:「你方才說什麽?什麽過繼?」


    旁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梁玉琢這一下,被秦氏抱在懷裏的二郎這會兒終於被吵醒了。見阿姐抓著梁同的手,二郎哇一下哭出聲來。


    「阿姐阿姐!五郎說要弄死我!五郎說等我死了以後他就過繼給阿爹,給我家當兒子!阿姐!」


    二郎這一聲喊,把秦氏驚出了一身汗。再去看梁趙氏,隻差沒丟下兒子趕緊跑。


    徐嬸招呼幾個婦人一塊把梁趙氏圍住,非要她在裏正麵前把這話說說清楚。


    過繼可不是什麽小事,梁趙氏一個婦道人家,雖說嫁給了梁魯,可到底梁魯和梁文不過是沒出五服的堂親而已,怎麽著也輪不到梁趙氏去謀劃給梁文過繼的事情。


    更何況,秦氏還給梁文生了個帶把的小子,哪裏用得著梁同過繼。


    「裏正。」


    梁玉琢向來是膽大心細的,更是不懼有些欺上門的事。在她看來,雖然秦氏是自己便宜娘,可既然穿越了,成了人家的閨女,即便秦氏再怎麽重男輕女,隻要沒做出太過喪盡天良的事情,自己總還是要做好一個女兒的義務。


    再者,梁趙氏既然都打了過繼的主意,分明是看上了家裏的那五畝地。二郎要是沒了,秦氏保不準不用一年時間也跟著去了。到時候家裏隻剩下梁玉琢一個人,即便自個兒到時候已經能養活自己了,梁家出麵道貌岸然一番,說是好心給便宜爹過繼個兒子,續點香火,隻怕她也扛不住壓力隻能答應。


    但這會兒,人還好好的活著呢,哪裏能讓人這麽欺負。


    一瞬間,梁玉琢的神情變得比之前更加鄭重,回頭看向裏正。


    「裏正,這事我想求裏正幫忙說一說理。」


    初夏的黃昏,日光落在山坳,燥熱感稍稍減去,卻依舊令人心下浮躁。


    裏正姓薛,單名一個良,一貫有名望。薛又是村子裏的大姓,更是說話做事讓人信服。平日裏有什麽家長裏短的糾紛,薛良總會被人請出麵裁斷,若是薛良這個裏正不行。村裏頭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還會被另外請出來。


    過繼這事,認真說起來,倒的確不是件多嚴重的事。往常村裏也有人家過繼堂親家的孩子當自己子嗣的。但那大多是因為要過繼的那家實在絕了嗣。


    要是換作平日,薛良也不會多頭疼,隻需將過繼一方敲打一二即可。可這一回,卻有些麻煩了。


    自從半年前出了事後,梁文家的大閨女脾氣就有些厲害。但孤兒寡母的,有個厲害些的在家,倒也是件幸事。


    看了眼梁玉琢的神情,薛良咳嗽兩聲:「梁趙氏,你把這事說一說。五郎剛才說的話,可是真的?」


    梁趙氏有些閃爍其詞:「五郎不過是個孩子,興許是從哪兒聽來的閑話,隨口胡說的……」


    「即便是閑話,總也有源頭。」梁玉琢嗆聲,「嬸子,我今日喊你聲嬸子,還盼你把這事好好說說。沒得我阿爹死了,二郎還在,孤兒寡母的就遭人惦記家裏那幾畝地日後沒人照顧。」


    就梁家現在的窮樣,唯一能讓人惦記著的隻有那五畝地。雖然算不上什麽良田,但好歹過去有便宜爹照顧著,土地還是肥沃的。隻可惜宣德八年大旱,加上便宜娘不擅打理,沒能種出什麽來。


    梁玉琢仔細想過,梁趙氏是隻貪心不足的鐵公雞,往常素來不稀罕往她家門前過,前些日子倒是難得看她幾次往家裏的田地邊上走。這麽一想,倒是把梁同嘴裏的「閑話」猜到了七八分的原委。


    「你這丫頭,嘴巴伶俐的,哪有這麽跟親戚說話的……」


    「嬸子今日要是不把話說清楚,明日我就搬了凳子坐你家門口去嘮嘮嗑。」


    梁玉琢這話一出來,梁趙氏就歇了聲音。


    幾個月前,梁趙氏差遣老三回了趟娘家。聽說臨走的時候,那愚孝的老三還聽他娘的交代,從娘家順手牽羊帶回來不少東西,氣得梁趙氏她幾個妯娌衝到下川村,就站梁趙氏家門口嘮了一上午嗑。


    那說話時冒出來的唾沫星子,簡直能淹死一頭牛。直把厚臉皮的梁趙氏也說得連連求饒,趕緊把順手牽羊帶回來的東西還了回去。


    這事當時在村子裏鬧了很久,梁趙氏她男人嫌棄媳婦丟人,把梁趙氏丟在房裏整整半個月,自個兒跟小兒子擠一張床。


    事情雖然了了,梁趙氏卻變得有些疑神疑鬼。家門口一有人經過說話,就要跑出去看看是誰。


    「你個丫頭片子,胡說八道什麽……」


    「嬸子隻要回答裏正就好,別的話可以少說些。」


    梁趙氏見梁玉琢繃著臉,幹脆豁出去了,挺著個大肚子就衝她嚷嚷:「你阿爹就一個兒子,萬一出了什麽事,便是斷了香火,免不了到時候要從別人家過繼孩子。這話也不過是有人在門口隨意說了幾句,叫我家五郎聽見了,你比五郎年紀稍長,怎麽也同個孩子似的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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