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葵剛被人推進人群,還沒走到梁連氏身邊,猛一下突然往前撲。好在梁玉琢躲得快,梁玉葵這一撲連帶著把她娘梁連氏撲到了地上。


    人群頓時哄然大笑。


    那梁玉葵摔得有些懵,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坐在地上好一陣嚎啕。梁連氏摔得也有些疼,若是之前,瞧見女兒摔了肯定心疼不已,忙不迭把人扶起,可這會兒梁連氏滿腦子裏都是梁玉琢方才說的那些話,見女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隻覺得心裏發寒。


    梁玉琢見她這副撒潑的模樣,挑了挑眉:「葵姐,嬸子說我順了你的鐲子。」往前走了兩步,梁玉琢蹲下,和哭得淒慘的梁玉葵麵對麵,壓低了聲音道,「葵姐,謊話早晚會被戳穿的。你回頭瞧瞧那邊的漢子,就是五大三粗,滿身腱子肉的那個。他是山裏頭那鍾家的人,嬸子剛才說把你許給了那家,這人可全都聽見了。你要是再扯謊,不光嬸子要生氣,怕是鍾家的人也會追究。」


    她說完站了起來,一聲不吭低頭看著漸漸收聲不哭的梁玉葵。見梁玉葵果真偷偷往人群瞥了一眼,像是被漢子嚇著了一張臉煞白煞白地仰起頭來看著自己,梁玉琢彎了彎唇角笑了笑。


    「鐲子……鐲子不是被妹妹順走的……」


    梁玉葵的聲音很輕,蚊子似的從嘴裏鑽出來,見梁玉琢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這才狠狠心大聲道:「阿娘,鐲子不是妹妹順走的!」


    梁連氏吃了一驚,緊接著就聽見自家女兒喊了個男人的名字。


    「鐲子……鐲子我給顯哥換了筆墨!」


    梁玉葵口中的顯哥,是下川村邊上的上川村裏一戶姓鍾的人家的兒子。這人長得倒也周正,也算半個讀書人,可向來好逸惡勞,二十啷當歲了也沒考上功名,連秀才都不是,卻成日之乎者也裝出一副文采斐然的樣子。


    這聲一出,梁連氏眼白一翻,「咣當」一聲砸到了地上。周圍人哄得一下,趕緊圍上去七手八腳扶起梁連氏就往她家裏送。梁玉葵也顧不上哭了,眼角還掛著淚,慌裏慌張地從地上爬起來追著人群就跑回家。


    梁玉琢瞧著人影,終於樂了。


    這事兒如今總算是過了。等到村裏人幫著請來大夫給梁連氏診上脈,一向順著媳婦的梁通才得知妻女在弟妹家鬧得那些事,心裏又急又氣,竟還嘔出血來,連帶著把梁家老太太嚇了個結結實實。


    一時間,梁家雞飛狗跳。


    至於梁玉葵怎麽會看上隔壁村的鍾顯,又怎麽會讓梁連氏誤以為說親的是山裏那戶人家,就都是梁玉葵一時腦熱,和鍾顯商量後想出來的主意了。


    梁玉葵心知梁連氏吃過書生的虧,又瞧不上窮酸,心裏原本對鍾顯也是瞧不上的。後來也不知怎的,兩人一來二去,卻讓她動了心思,加上鍾顯嘴巴甜,慣常會蒙人,梁玉葵春心萌動,隨即陷了進去。


    等到給了身子,梁玉葵自然就想早些嫁過去。可鍾顯家的情況,明顯不會讓梁連氏同意,兩人這麽一商量,就想到了山裏的那個剛來的鍾家。而碰上梁玉琢後說的那些話,不過是一貫的譏諷。


    至於鐲子。


    鍾顯帶著媒人到梁家談好親事後,和梁玉琢又私下見了一麵,說要準備來年科舉,奈何家裏的文房都不好,生怕考試的時候筆墨出了問題。梁玉葵一見情郎眉頭緊蹙,十分為難的樣子,毫不猶豫地就摘下了自己手上的鐲子,叫他拿去換錢。


    等到黃昏,梁連氏突然問起首飾的事,見瞞不過去,梁玉葵索性就撒了個謊,說是可能在山上和梁玉琢拉扯的時候不見了。


    於是就有了後來發生的鬧劇。


    梁玉琢沒興趣去管她家後來會怎麽處理這些雞飛狗跳的事情,她眼下最要緊的是趁著天氣不錯,把手裏的紅豆給種下去。


    梁連氏母女的事情過去了三四日,日子也差不多過了夏至。梁玉琢琢磨著地裏差不多可以下紅豆了。


    一大清早,梁玉琢就扛上鋤頭,揣著裝了紅豆的荷包下了地。


    邊上幾戶都在收拾自家的地,瞧見梁玉琢也站在田邊,紛紛招呼了兩聲:「琢丫頭,這是終於要往地裏種東西啦?」


    梁玉琢應了聲,沒細說,從懷裏掏出荷包,又掏出被仔細疊了幾折的一張紙。


    再看了一遍紙上的內容,她站起身,深呼吸,扛著鋤頭就要下地。俞二郎這時候忽然從邊上跑了過來,一把抓過她扛在肩頭的鋤子:「你力氣小,地裏的事讓我來做。」他說完話,伸手想推梁玉琢,還沒碰上肩膀又紅著臉收了回來,「你快去邊上待著,鋤地我來。」


    梁玉琢原本想拒絕,可邊上的村民這會兒都幫著俞二郎說話。


    「琢丫頭,這鋤地的活你就讓俞二郎幫你,你力氣小,五畝地還不知道要鋤到什麽時候。」


    「是啊是啊,讓俞二郎幫你,等我們手裏頭的收拾完了,也過來幫你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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