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狗家住在周家村西邊兒,家門口不遠有顆老桑樹,昨兒半夜裏下了場雨,天亮就晴了,估摸是給風雨打下來,落了一地黑紅的桑葚,附近饞嘴的孩子,三三兩兩的蹲在地上撿桑葚吃,也不嫌髒,撿起來就往嘴裏塞,吃的不亦樂乎。


    青翎駐足瞧了一會兒,不覺想起幾年前,自己總是往胡家西邊兒的林子裏頭跑,就是惦記那顆大桑樹上結的桑葚呢,那時候過的異常快樂,好像年紀越小心思就越簡單,心思簡單了,就越容易快樂,長大了有了這樣那樣的事兒,便就會變得世故而無奈,抬頭看了看眼前破的不像樣的大門,側身問明德:「這裏就是周二狗家?」


    明德點點頭:「我來過兩次,錯不了。」上前推開喊了聲嬸子:「我是明德,來看您了。」


    青翎看過去不禁愣了愣,周二狗的娘正坐在院子裏的支開桌子紡線呢,一開始青翎還真沒看出來她是瞎子,因她紡的極為熟練,根本不像個瞎子,可後來她一抬頭,就看出來了,兩個眼珠子不動,跟人說話也靠聽聲兒。


    明德是個自來熟,進來走到老婆子跟前兒親熱道:「我是明德,嬸子不記得我了嗎。」


    青翎一直注意著周二狗的娘,發現他聽見明德兩個字之後,臉色有些微慌亂,哪怕不過一瞬,青翎也看清了,周二狗的娘肯定知道明德的身份,所以才會慌亂,換句話說,這一瞬的慌亂,正說明周二狗的娘知道周二狗在哪兒,或者說,知道這整件事兒的來龍去脈。


    想到此,青翎走了過去,周二狗的娘極為敏感,立刻道:「誰?明德還有人跟你一處來的嗎?」


    明德剛要回答就給青翎截住了:「嬸子,我是胡青翎兒,胡家大排行老二。」


    青翎一句話說出來,那婆子臉都白了:「你,你是胡家的二小姐?」說著竟然站了起來,忽的惱了起來:「我不知道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你們有本事就去找二狗,跟我這個瞎了眼的老太婆打饑荒有什麽用。」


    明德剛要說什麽給青翎攔住了,青翎道:「嬸子別著急,我們的確是來找二狗的,您老可知道二狗做了什麽事兒?」


    老婆子愣了一下,繼兒搖頭:「不知道,我也是有好幾天不見他了,我說的都是實話,這小子自小心野,一長了腿就恨不能日日都在外頭才好,後來去了你們家的當鋪當夥計,更是十天半個月不見家來一趟。」


    青翎點點頭,扶著她坐下:「您老坐下慢慢聽我說,我們這次來的確是想找周二狗,不瞞您說,我們胡記冀州當鋪庫房裏的一盒子珍珠不見了,那是主顧來活當的東西,說好了一個月之期,若一個月到了不能如期給人家,我們也隻能報官了,二狗是看管庫房的夥計,若驚動了官府,隻怕二狗不好推脫。」


    老婆子顯然非常吃驚:「珍珠?什麽珍珠?真是二狗拿的嗎?」


    青翎:「合浦那邊兒販過來的珍珠,至於值不值錢你,值多少錢,卻不好估算,隻是在咱們鋪子裏典當了一千兩銀子。」


    老婆子一聽整個人都傻了似的,喃喃的道:「一千兩,一千兩,這麽多,……」


    老婆子忽然道:「你們是來抓二狗坐大牢的嗎?」


    青翎搖搖頭:「二狗在我們家當夥計有兩年了,為人如何無人不知,我不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兒來,便做了也必有苦衷,隻他說明了,把珍珠原封不動的拿回來,就還是我胡家的夥計,我胡青翎說到做到。」


    那婆子沉默良久道:「你們回去吧,我也累了,想進屋歇會兒。」青翎往旁邊不遠的鍋台看了一眼:「那您老先歇著,我們改日再來。」說著把手裏的東西放在小桌上:「這是我們家廚子做的棗泥糕,最是香甜鬆軟,您嚐嚐。」撂下話跟明德出了小院。


    上了車明德忙道:「二姐,咱可什麽都沒問出來呢,怎麽就走了?」


    青翎:「不用問了,二狗就在家藏著呢。」


    明德一聽差點蹦起來:「二姐怎麽知道的?」


    青翎:「周二狗娘說話閃爍其詞,明顯就知道兒子闖了禍,隻是不知道闖了什麽禍,聽胡掌櫃說,王二狗是個大孝子,雖守著瞎眼的娘,卻極孝順,娘倆感情很好,若是真不知道兒子在哪兒,會一點兒都不著急嗎,而且,院子裏的鍋台邊兒上,有兩個碗兩雙筷子,還沒來得及洗,這個時候必然是剛吃了早飯,你說二狗子不再家還能在哪兒?」


    明德:「既然知道二狗子藏在家裏,那咱們怎麽不抓他,二姐莫不是怕我打不過二狗子,讓他跑了吧。」


    青翎搖搖頭:「你也該好好動動腦子,別什麽事張口就來,你也不想想,如今咱家最急的是什麽?」


    明德:「當然是找著那匣子珍珠了。」


    青翎點點頭:「一個人若是藏了一樣東西,隻他自己不拿出來,誰能知道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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