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晰在心裏反感這個比賽,但當蕭然真的處於緊張備戰的時候,他沒有表現絲毫的不悅,且壓製了自己的欲望,給蕭然營造了一個很寬裕的自由空間。隨著比賽一天天臨近,蕭然偶爾心情受到外界影響,容易激發緊張情緒的時候,林晰還會幫助蕭然調節他的心理狀態,也許是飯桌上一兩句不著痕跡的閑聊,也許是在床上的一個無聲強勢的擁抱……大概沒有人比林晰更了解蕭然,心理醫生不能。在這樣的無微不至的照顧下,緊張備戰大賽的日子成了蕭然記憶深處的一抹幸福時光,蕭然明白這些安排都是來自林晰的體貼,並為對方的體貼而更加心情愉快。這就像個良性循環,蕭然的笑容天天掛在嘴角、含在眼睛裏,林晰這尾小龍吐珠在他主人的手心裏遊得分外歡暢。不過,大概也因為林晰的心理幹預太成功了,以至於備戰大師賽慢慢竟發展到皇帝不急太監急的狀態。還是有一個月比賽就開始了,按理來說,這個時候正應該是那架鋼琴利用率最高的階段,龍二雖然不懂彈琴,但俗話說的好,臨陣磨槍不快也光,遙想當年,他考試前幾天那都是玩命看書的時候,可是……龍二眼睜睜的看著蕭然少爺下樓,直奔鋼琴的途中順手從龍蝦那裏接過來一封信之後,腳步就轉彎了,從鋼琴旁邊擦身而過,轉頭去書房找林晰。“什麽信,那麽重要?”龍蝦也有點傻,“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擾蕭然練琴的!”龍蝦很冤,真的冤,“那是音樂廳下一季的演出時間表。”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為什麽要把那玩意遞過去?”龍蝦無措的對手指:“可是……我……他……”他怎麽會想到比賽都到了這火燒眉毛的關口了,蕭然少爺竟然還有心注意一張廣告宣傳單?蕭然拿著那張時間表去找林晰商量去了。商量到什麽結果老黑不知道,他被林哥攆出來了,但他可以肯定,蕭然少爺定然討不到好。少爺也太沒有談判經驗了,哪有一進門就露底牌的?看看林哥笑得那叫一個老奸巨猾。根據老黑了解的林哥的為人,林晰若不拿著時間表一場一場演出跟蕭然討價還價,讓蕭然少爺割地賠款到把自己賣個盆幹碗淨,他就不是太子爺!老黑估計得都沒錯,因為那倆人埋身書房一個下午,錯過了蕭然練琴的時間、錯過了下午茶,一直到晚飯時分才出來,盡管蕭然少爺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人也是一步一步從書房裏走出來的,可幾乎所有人都看出來了,林哥肯定沒手下留情。一下午就這麽白白浪費給林哥吃進去了,連老黑也覺得有點……“蕭然少爺,”老黑非常有技巧的在旁敲側擊,“那個比賽,用不用我們去查查對手情況?”比賽還有一個月啊,你怎麽能這樣白日宣淫,浪費時間啊?“這個不像打擂台。比賽是評委給分,最後計總分算成績。”蕭然解釋。“那了解一下對手備戰情況也很好。”龍二說的更直白,“萬一人家沒日沒夜的練……”這回林晰聽出來了,不過他心情好,好像很久蕭然都沒讓他吃的這麽痛快了。 蕭然還遲鈍著,努力給他們解釋,“曲目大部分是熟知的,若僅以熟練論誰也不比誰差。”這種級別的比賽,比的是選手對樂曲的理解、感情和演繹,難道你指望參賽選手會連曲子都彈不熟麽?所以,比賽之前的練習根本不重要,少爺您是這個意思吧?林晰笑了,拉著明顯還沒明白談話重點的蕭然走了,“先吃飯,晚上陪你去聽音樂會。”雖說蕭然沒有整日整日坐在鋼琴前反複磨練琴技,可這並不代表他對大師賽不上心,事實上,平日去學校的時候,蕭然花了更多的時間與導師交流,談曲譜,談感悟,談技巧的運用。到比賽還剩兩星期準備時間的時候,蕭然跟林晰商量,他想住到老師家裏。“就住兩個星期……”上次出門玩一個星期林晰都同意了,這次可是正事兒。“你不認床了麽?”“郭伯父知道我的毛病,他準備了臥室給我……”蕭然在學校裏要叫一聲教授,私下裏就用更近的稱呼,郭教授跟林爸的私交相當不錯。蕭然明白自己的水平,在臨賽前被導師好好指點一番,絕對比自己悶頭在家練琴要明智得多。“為什麽我們不把老師請回家?”見林晰遲遲不肯應,小魚尾巴勾著林晰的衣角,低聲懇求,“晰……”林晰身體一緊,看向蕭然的眸色明顯深了一層。在那樣的目光下,蕭然臉頰微紅,他既然用了這樣方式喚人,自然也存了那個意思。林晰眼裏極快的閃過某種情緒,然後手攬上蕭然的腰,同時傾身過去吻住蕭然的頸子,“好吧,讓我感受一下我的小王子的誠意……”別管蕭然是如何把他家男人喂飽的,反正最後林晰同意了。竟然同意了!讓蕭然少爺不在他眼皮底下跟別的男人同一屋簷下(人家郭教授都是快七十的人了)?老黑對此結果表示驚悚,但還是打包了蕭然少爺的衣物寢具,連人帶東西送到了教授家裏。郭教授是業內很有權威的鋼琴大家,在這樣重要的比賽關口,被人求爺爺告奶奶的要求指導指導的絕不在少數。人家郭教授現在肯下大力氣給蕭然開小灶,固然有林爸這層關係,更重要的是,郭教授覺得蕭然有實力在大賽上一戰成名,如果林蕭然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巴,就算是親兒子人家郭教授也不會費這個力氣,更別說是好友的兒子了。這場大師賽的主賽場就在蕭然他們學校,亞太分賽區的各國精英在距比賽還有兩三周的時候就陸陸續續到了濱市,有為賽前適應環境的,有來尋求些人脈的,有找導師點播的……反正各有各的心思與準備,蕭然是個小天才,可並不是唯一的天才,他能入郭教授的青眼,同樣也有別的選手也可以挑戰一下他在郭教授心中的地位。蕭然剛住進去一天,郭教授家裏就同樣又迎來了另一位選手,按關係說,來人得管郭教授叫一聲師伯,跟蕭然的關係,按古時的說法,叫同門師兄弟。對手進門的時候,蕭然並不知情,他正在沉浸在《g小調夜曲》的彷徨與憂心忡忡中。音樂能感染情緒,哪怕稍微對樂曲有些鑒賞力的外行人來說,也能感受到小小鬥室的空氣中飄散的苦悶,對任仲夏這類的行家來說就更是如此,他被蕭然的琴音吸引過來,站在門口傾聽,被感染著,同時也被震撼著。至少當了十五年的‘鋼琴神童’,任仲夏從來沒遇到過一個能把《g小調夜曲》演繹到如此富有感情的同齡對手。這人很強,這是任仲夏的第一感覺。然後便是困惑,這樣一個強勁對手,在他經曆過的那麽多的國際賽事中,比如十三歲以下的莫紮特少年鋼琴大賽,或者十五歲肖邦青少年國際大賽少年組,他應該早就與他交過手的,居然從來沒有見過此人。蕭然彈完一曲,坐在那兒沉澱了一下情緒,才轉身發現門口的陌生人,一個年齡跟他差不多,狹長的眼睛、高高的個兒,挑著的眉梢帶著自信,甚至說傲氣也不過分,他走進來直接伸出手,“任仲夏。”蕭然回握,“林蕭然。”“你很不錯。”“呃,謝謝……”“但我會贏你。”任仲夏說完,坐在蕭然剛剛坐定的位置,一曲技巧極為絢爛的李斯特的《帕格尼尼大練習鍾》流淌出來。被譽為最難的幾首鋼琴曲之一的《鍾》,任仲夏駕輕就熟。蕭然換在任仲夏剛剛站立的位置,無法抑製的讚歎。讚歎,卻不等於認輸。等任仲夏彈完,並作了‘請’的姿勢之後,蕭然也當仁不讓坐在琴凳上,《f大調夜曲》,感情像洪水一般澎湃奔放,把曲子中肖邦對故土的熱情又為故鄉戰亂的悲憤的矛盾情感揮灑得淋漓盡致。郭教授和自己的師弟坐在客廳裏,多年分別的寒暄還沒說完呢,各自的徒弟就在隔壁鬥上琴了。倆老頭一邊喝著茶水,一邊聽著隔壁傳出來的一會兒熱情似火,一會兒清澈如溪,一會兒絢爛,一會兒幽深的迥異風格的琴聲,都麵帶微笑——這就叫激情的碰撞!“沒想到你這毛躁的性格,居然能教出琴風如此深遠的學生,不是搶了別人的弟子往自己臉上貼金吧?”郭教授冷哼,“憑你那不分瓣的熊爪子,我很懷疑你能給仲夏的技藝指點多少。”倆人從年輕一直較勁到老,如今把他們的優良傳統成功地傳到下一代,等蕭然和仲夏從琴房出來的時候,蕭然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累的,臉頰緋紅,額頭上都冒著細汗,任仲夏也邊走邊掰抻胳膊,一臉盡興。任仲夏一向自傲,但對蕭然,他拍著他的肩膀,服氣但不服輸,“我很期待能與你一戰。”蕭然微笑,“我也一樣。”倆人這就算較上勁兒了。48、誰是天才 ... 客觀的說,蕭然與任仲夏各有千秋,任仲夏勝在技藝華麗,曲風熱情如火激情澎湃,他的琴聲像最烈的酒,絢麗的琴音衝進你的耳鼻喉,夠濃,夠辣,整個就是一酣暢淋漓的爽快。而蕭然勝在感情細膩,曲風如詩如畫入木三分,像森林,看似寧靜深遠,裏麵卻能蘊含無限生命,感情充沛,生機勃勃。蕭然在技巧方麵不如任仲夏。這不冤,他本來對彈琴端的就是一份喜好的心思,功夫下得不夠苦,刻意磨技巧的訓練更是少有,技巧不如人家華麗絢爛也理所應當。任仲夏對樂曲的理解和感悟之心則不如林蕭然,但蕭然的優勢是跟他自己的天賦和心性有關,不可強求。可以說,蕭然這份天賦在音樂家中也堪稱萬中無一。總的來說,倆人風格很互補,雖說一見麵彼此就都給了對方小小的震撼,進而存了較勁兒的心思,但在這方麵不得不讚一聲倆人的老師教得好,徒兒們爭勝不假,但頗有古人之風,任仲夏會給蕭然指點許多技巧方麵的問題,蕭然則會跟對方自己對談音樂感悟和理解,教學相長。任仲夏那人第一眼看著挺傲氣的,但了解之後就知道人家那是自信而不是自傲,任仲夏可能有點少爺脾氣,但對蕭然這種同等級的高手,可沒鼻孔朝天,目下無人。總歸簡單一句話,師兄弟承襲了師輩之誼,相處的還不錯。大賽雖然是蕭然目前的生活重心,但蕭然還沒忘了去上課,他覺得上課是一個放鬆的時間,再說,音樂理論一通百通,萬一哪句教授的點播之語就能給大師賽來個畫龍點睛的啟示呢?蕭然是去上課了,任仲夏就隻能一個人在教授家磨琴,不知道是不是被互補練習給養刁了胃口,任仲夏隻在郭教授家裏呆了一天,第二天,屁顛顛兒的跟蕭然一起上學去了——好在學校為了迎接魯賓斯坦大師賽,在翻修音樂廳的同時擴建了一個新琴房,或買、或租、或拉讚助,調來一批新鋼琴,緩解了樂器緊張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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