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地壓抑和委屈,定然也讓謝邈對薛姣厭惡甚深。


    他與謝微和鎮國公老夫人薑氏相處十幾年,所有的情緒自然隻能轉嫁到薛姣身上。


    他的人生,是在一出生的時候就改變的。


    他的存在,是因為要替鎮國公府撐起門庭。


    當時在冰窖裏,蘇容意尚且沒有猜到這些因果,就察覺到了謝邈對於死去的自己那充滿扭曲而強烈的恨意。


    她那時想不明白,兩個人這些年的交集,也隻有七歲時那一次而已。


    如今想來,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即便不是謝微病入膏肓,謝邈也是不會娶她的。


    他將薛姣設計誘殺,弄進宮去,不僅解了謝微的困,也讓身世之謎永遠埋葬,更使得自己不用背負無比巨大的心理壓力娶她。


    這是一舉三得的好計策。


    但是這一切,都有一個很重要的前提,皇帝對於謝家的血緣這件事是不清楚的,他並不知道謝邈和薛姣的淵源,若是謝微死去,自然就是輪到謝邈被放血做藥。


    多少年前的秘密,全部重現人間。伴隨著謝家欺君的大罪,很可能許清昀也就因此無藥可醫。


    這樣的結局,那麽謝家人,一個都活不了。


    這是謝邈所能夠想象的最壞的結果。


    他直覺地認為,皇帝已經起了懷疑。


    一直以來,隻有謝微作為藥人被放血,可以當作是他謝邈貪生怕死,可謝微死後,他就不能用任何的借口和理由了,皇帝是不會聽你的解釋的。


    韓靜山雖然不是很懂這二人話中意思,卻也留了個心眼。他這時不急著動手了,隻是靜靜立在一旁,看這二人還要如何對壘。


    可這更是謝邈不希望見到的。


    「韓大人。」


    他不再與蘇容意爭口舌之快。


    「天色不早了,皇命緊迫,我們還是……」


    蘇容意卻截斷他說:「熙寧宮中有今日進宮的鎮國公夫人,韓大人動起手來可會顧及一二?」


    韓靜山看了一眼謝邈。


    謝邈直言:「皇上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蘇容錦對他來說,死和活,都沒有什麽大礙。


    果真冷血啊。


    蘇容意笑笑,突然也有一刻為蘇容錦覺得不值得。


    「鎮國公,世界上覺得辛苦的人可不止你一個。」


    他謝邈以為自己很命苦?他便覺得辜負所有人他也是沒有錯的。


    可世上的人千千萬,辛苦的又何止他一個?


    她也是被命運操控的人,她再活一世,苦苦尋找的,原來是讓自己更痛苦的真相。


    覺得傷心痛苦嗎?這都是她的事情,可是將憤怒轉嫁到無辜的人身上,這又算什麽。


    嫁給他做妻子的蘇容錦,哪怕從前沒有看出來,可是今天,蘇容意還是能發現一二的,如果蘇容錦像自己一樣,那麽對謝邈和謝微逾矩的姐弟情,便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她對謝邈有多少感情她不想去猜,起碼蘇容錦沒有置身事外的態度,她是真的把自己當作他的妻子,他家裏的主母的。


    但是在謝邈眼裏,她也不過是隨隨便便就能犧牲的人罷了。


    謝邈壓抑的心火又被她這句話點燃。


    「蘇容意,無論你說什麽,今天,你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蘇容意道:「我從沒有想過要全身而退。」


    她很冷靜,「我可以死,但是你,也別想活。」


    如此決絕,卻也平淡的,說著這樣一句話。


    韓靜山這時候插道:「蘇小姐,有什麽話,或許你可以見到皇上以後再說。」


    蘇容意的衣裙在夜風中輕揚。


    她很沉著地微笑著。


    「韓大人,不可……」


    謝邈早已沒了分寸。


    他怒而對蘇容意道:「你忘了薛棲嗎!」


    蘇容意雲淡風輕:「他的事,該是您鎮國公關心的才是。」


    好像全然忘記了他一般。


    謝邈被她一哽。


    突然卻也有別的聲音傳來,韓靜山立刻提起警惕,手按到了佩刀上。


    大內之中,今日隻有他們可以如此走動,怎麽還會有別的衛隊?


    「今夜很熱鬧啊……」


    四周仿佛突然間明亮了起來。


    言霄的聲音毫無預警的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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