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原卻是不肯承認自己輸了的,沉著臉說:「無論如何,事已至此,我便立時死了也無甚遺憾。」


    言霄好笑,這廝還覺得自己是家族的英雄呢嗎?


    「要是等外頭的韓大人出手,就根本不用我來問你這幾句話了,我也不過是看在初老板好歹請我喝過酒的份上,想指點你幾句。」


    言霄悠然道:


    「初雪原,你們虺家滅族早,恐怕你那時連話都說不清楚,自小沒有父親教過你,這也不是你的錯。」


    初雪原麵色陡變。


    「你們虺家在二十多年前發揮的作用比你想象的要大,你隻顧自己意氣,有沒有想過你父親、祖父,家族的願望。你如今可以倔,拖了一個許清越陪你死。」


    「然後呢?你們家族還是無法平反,家族秘術永遠被打為邪魔外道。我不認為行蠱有何不可,我查到的情況,你們祖輩,用蠱來救人比害人的時候多,在湘南一帶很有影響力。二十多年前,你父親是沒有辦法,成為了渭王的工具,後來遭滅口夷族。」


    「那麽你呢,你和他一樣都是沒有選擇嗎?為家人報仇,不是白白犧牲自己的性命,你現在死了,能改變什麽?什麽都改變不了。你隻是斷了,讓湘南虺家的名聲重現人間的一切可能!」


    真是愚不可及。


    自損一千,連敵人的八百都沒有傷到,還自認為是同歸於盡。初雪原的眼界,也僅限於此了。


    初雪原臉色扭曲,剛才的大義凜然已經消失。


    「言少爺是聰明人,是天之驕子,可是我混跡於市井下九流這麽多年,從小就在垃圾堆中與狗爭食,若不是師傅救我傳藝,我連活都活不到今天,我還能夠做什麽?處心積慮,用戲子的身份進入渭王府,我難道還能像您一樣瞻前顧後,費心布局?!」


    言霄也不生氣,他知道有些事,初雪原是不會明白的。


    他們過的是兩種生活,對於初雪原來說,或許活下去,能夠殺了仇人,就是最大的成功。


    而他,從小學習的成功,就是如何籌謀算計,如何躲過明槍暗箭,並悉數奉還,他不要求別人理解他,他也不會同情別人。


    世上的人,本就自有活法。


    「你能夠做到,因為現在,我在你麵前。」


    言霄隻擲地有聲地說出這句話。


    「現在,更希望你死的人,是渭王,不是皇上。」


    初雪原微蹙眉頭,他當然不是明白這兩句話的意思。


    雖然初雪原如今進了宮,身陷囹圄,乍一看似乎是小命不保。但隻要不是皇帝一定要他死,他就完全能夠活下去。


    「你要活著,作為湘南虺家的唯一後人,多年前的舊賬,渭王對待你族人的罪惡,也不會永遠地深埋地下,你可以恢複你的名姓,繼承祖宗的香火,擁有自己的後人。這樣的交易,你不動心?」


    他許他初雪原一個多少年都不敢想象的未來。


    但是這怎麽可能!


    對方是渭王啊,言霄的意思,分明就是指渭王完全倒台,且祖製在前,禁行巫蠱。


    他們湘南蠱術第一的世家,還能夠重新留存於世嗎?


    言霄背著手,微微地笑,神態一點都不像一個稚嫩的少年。


    「你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隻剩一條命,那還怕輸什麽?」


    初雪原終於醒悟過來,是啊,言霄如果想利用他,他也沒有什麽別的價值了。


    他想到了外頭的傳聞。


    這是個有能耐和許家子弟爭天下的人。


    他是擁有太祖正統血脈的唯一後人。


    他所籌謀的目的,是對付渭王嗎?


    而自己的存在,還能夠牽製渭王一二?


    言霄說的沒錯,死了,那就是死了,活著,他還有能夠成為棋子的可能。


    他在言霄麵前跪下:


    「求言少爺指點。」


    言霄笑道:「不用跪我,你起來吧,我不過是個白身,沒有能耐幫你,隻有你可以幫你自己。」


    ☆☆☆


    許清越的情況如何,這不是蘇容意該關心的,他知道言霄來了以後,必然有他自己主張。


    很奇怪,按年紀來算,他比自己還要小幾歲,卻很意外做事這麽沉著。


    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想到最初認識的時候,她覺得這也不過是個調皮任性的孩子,後來慢慢了解到他的身世,這樣的人,永遠也不可能隻是個調皮任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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