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扛著唐畫,他蹲下不方便,隻能往高處摸。於是在大約離地兩米高的地方,角落裏的一條石縫裏,摸到了一個東西。在地上唐家時,姥姥昏迷前說自己丟了一把很重要的鑰匙,要唐緲無論如何把鑰匙找回來,唐緲努力了,可惜沒結果。但就在此地,在一條規規整整明顯是人工開鑿的石頭凹槽裏,他摸到了一條長型的鑰匙孔。“……”他問:“咳……你們誰拿了鑰匙?”司徒湖山攤開手腳沒好氣地說:“都是要死的人了,你現在還問這幹嘛?”唐緲說:“誰拿了鑰匙,就趕快交出來。”“沒有!”離離煩躁地回答。“快,最後的機會。”淳於揚詫異於他突然提起鑰匙這檔子事,也因為力氣耗盡,直覺已經爬不上去,於是幹脆從石壁上下來,先是摸到了唐緲,又順著他的手摸到了鑰匙孔。“……”淳於揚一時無語。他用指節敲了敲石壁,發出輕微提示聲:“各位,這裏有個東西,都過來摸一摸。”“什麽呀?”司徒湖山、離離和周納德已然失去信心懶得動,但還是循聲過來,很快,每個人都摸到了鑰匙孔。他們又開始了慣常的沉默,誰都不肯先出聲。“鑰匙呢?”唐緲逼問,“等悶死了才肯拿出來嗎?”離離反駁:“你怎麽確定它是個鑰匙孔?這兒烏漆嘛黑什麽都看不見,說不定它就是個普通的縫兒!”可那就是個鑰匙孔。古代——延續至民國時期——大部分鎖都是結構簡單的銅鎖。鎖會做成各種形狀,比如長方形,如意形等,而鑰匙通常隻是一根長長的、樸素的銅條,尾端有開鎖結構。直到後來西風東漸,鑰匙才變得花哨起來。這個鑰匙孔呈“工”字型,有一寸多高,其實相當典型了。離離還不服:“你怎麽知道那把鑰匙就是用在這裏的?”“管它是不是,先拿出來啊!”唐緲喝道。“我沒拿!”周納德挺著胸脯說。過了片刻,終於離離冷聲道:“鑰匙送出去了。”“是你偷的?”唐緲問。“是,也不是。”離離頗有技巧地停住了。“是我偷的。”司徒湖山喘著說,“離離偷了淳於烈寫給別人的一封信,我就是那封信裏所提到的人。”要不是這裏黑得像鍋底,大約唐緲的目光就能把司徒湖山活生生燒出兩個洞來。這位麵容清臒、性格放曠的老者,他來曆成謎,自稱是唐家親戚卻又不被承認;他半真半假,穿著打扮像個道士卻又從來不念經、不打坐、不吃齋,還自嘲為開道觀的個體戶。他亦正亦邪,對唐竹儀充滿敬佩,對唐好和唐畫兩個小女孩滿是憐愛,給抗日將領的遺言磕響頭,卻又偏偏偷了姥姥視作性命的鑰匙,和離離狼狽為奸。他的屁股到底是坐在哪邊呢?毛選說,兩麵派者,陽奉陰違,口是心非,當麵說得好聽,背後又搗鬼,司徒湖山到底是幾麵派呢?唐緲說:“表舅爺,你……你居然跟離離是一夥的。”司徒湖山沉默無語。“那天我問你,你信誓旦旦說,離離和周幹部是一夥人,說他們都是文物販子,專門過來偷東西,得手了就賣到香港去。”周納德聽了,一邊憋悶一邊勃然大怒:“什麽?我?胡說八道!血口噴人!”司徒湖山苦笑,還是不說話。唐緲問:“所以表舅爺,是你從祠堂拿了鑰匙交給離離的麽?”“差不多吧。”司徒湖山終於開口。“為什麽?”唐緲問。“為了黃金。”司徒湖山說。唐緲簡直說不出話來,他不相信司徒湖山居然是這麽一個東西!還好對方解釋了:“我不要黃金,我隻想確認是否真有這回事,當年聽唐竹儀提了一句,這事便吊了我幾十年的胃口,眼看我也到快死的年紀了,就想在死之前知道答案。”“你不要?”唐緲問。“我要那些做什麽?”司徒湖山說,“身外之物。”離離說:“我和老頭在過來之前分了工,如果有黃金就全歸我,然後我找人幫老頭把道觀大殿修好,算是他的辛苦錢。”“今年梅雨季節發洪水,把我那大殿的地基泡軟了,房子塌了半邊,非修不可。”司徒湖山說,“我們道觀裏七八口人還靠著大殿的香火錢吃飯呢”唐緲冷聲問:“所以你偷了姥姥的鑰匙?”司徒湖山歎氣:“我來了幾天,沒發現家裏有什麽金銀財寶,就見唐碧映對祠堂裏的一隻香爐特別用心,一天倒要去看三次,於是我就去香爐裏翻了翻,找到一把鑰匙。離離說一定是黃金寶庫的鑰匙,於是我找了個機會偷出來給了她。”“你……”唐緲咬牙切齒。你把姥姥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