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安排一向是不容置疑,可趙竹林無端端就覺得不安,仿佛她不是去開新店,而是去赴一場不可回旋的鴻門宴一般。


    趙竹林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強壓住心中的害怕,可是他越是這樣,怎麽越覺得,安然的每一句叮囑,都仿佛是想好了數年後趙家的發展?


    安然她是不想回來,還是覺得自己回不來了?


    趙安然沒有那麽多的想法,她皺著眉,是決心了要去一趟邾城。她已經不記得書裏宋安傑變壞之前的事情了,隻大概知道,宋安傑跟在陸玄序身邊,並非是一帆風順,數次九死一生,堪堪撿回來一條命。


    手中握著是一柄小小的劍,那是還在荷香鎮的時候,馬長生為了誘惑安傑去湛州,特意送給他的。他平日視若珍寶,直到離家出走之前,才將劍放在信裏頭,讓人交給她。


    雖說是小玩意兒,可趙安然依舊感覺到紮手。她深吸一口氣,其實按照書裏的軌跡,安傑是因宋安然的死,生母被質疑不潔,而他又深受流言蜚語之苦,一心依賴朱流霞時,再到赫然發現,朱流霞喜歡的人,竟然是太子慕容旭,這才心性大變,決意報複去了漠北。


    千夫所指的痛哭,叛國之恥對於安傑來說,又哪裏會好受?


    趙安然心裏頭也清楚,或許她更應該做的,是留在洛城,隻要她活得更好,不像前世一般窩窩囊囊的死。若宋家再拿趙心潔的清白說話,自也有人撐腰,怎麽著也要讓宋元曲脫一層皮。


    可是,比起這個,她更怕安傑會遇上朱流霞,安傑悲傷絕望的時候,她希望陪著弟弟的是她,而不是那個多情溫柔的朱流霞。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自覺堅定,又總有點心虛。她去邾城,似乎並不隻是為了安傑與曹家。


    又是金秋十月,趙安然拜別舅父舅母,再辭別楊正院史副院,準備與楊夫子一起啟程去往邾城。


    楊正院對安然臨時改地方頗有意見,但楊夫子卻覺得這樣做得對:「叔父隻想著在湛州我們便宜,但不曾想去那邾城才是最要緊的。趙所長思慮周全,湛州學子眾多,上進好學風氣不錯,而且治安極好,等閑無人敢行那作奸犯科之事。但邾城山高水遠,百姓不開化不受教,治學授業當從艱難之地開始,若我們托幼所在邾城辦學成功,別的地方便不必愁了。」


    趙安然沒這麽高的覺悟,聽了這席話,當下臉色微紅,隻覺得自己怕是要負了這位楊夫子的厚望了。


    楊夫子見趙安然這副模樣,以為她一心憂民,立時又對她多了幾分好感:「趙所長可是憂心去了邾城那邊,事務不好開展?莫要擔心,某十數年前遊曆去邾城,曾與現任城主奉若知己,想來有些許情分在,總能事半功倍。即便不成,你我齊心,總是為了大齊的將來,盡心竭力,必不虛此行。」


    楊正院勉強接受這個說法,得知趙家隻去趙安然一人,又頗有些不悅:「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麽你舅父你弟弟不陪同你前去?」


    趙安然不喜楊正院重男輕女,卻也知他一片好心,隻解釋著:「洛城托幼所不容放鬆,我那表妹雖說能幹,但到底年紀尚幼,我總有些不放心,還是竹林在這裏好一些。至於我舅父,當家做主的人也少不得。」


    楊正院蹙眉,雖然趙安然這話沒錯,但完全可以讓趙竹林跟著一起去,有弟弟在,一個女兒家會方便許多。


    隻趙安然接著說道:「我做事正院大人且放心,我一向有分寸,也懂得把握時機。而且,我素日以為巾幗何須讓須眉?請楊正院拭目以待,有您與楊夫子相助,何愁托幼所開不滿整個大齊?」


    邾城在西南,趙安然與楊夫子出發的時候,已經是十月底,一個是文弱的四十歲書生,一個是柔弱的少女,一行人也不敢加快腳程,算算時日,若一切順利的話,估摸著臘月底能趕到邾城。


    能趕上去邾城過個年。


    天兒本就涼,越往北行,越覺得冷意深深。,馬車上,趙安然與素錦二人依偎在一處,身邊是兩個隨行的婦人子,也都是縮手縮腳。


    馬車雖說四壁都有,兩個婦人也將車窗車門都關嚴實了,但就是覺得,似乎哪兒哪兒都漏風,哪兒哪兒都不暖和。


    素錦想將皮襖子給趙安然披上,被婦人子按住:「不行,現下給姑娘穿這麽多,一會兒下車了怎麽辦?沒得厚實的衣裳了。」


    素錦將皮襖子放下:「這才冬月就冷成這樣,若到了臘月,豈不是耳朵都得凍掉?」


    婦人子沒做聲,趙安然抬起頭:「別擔心,去前頭鎮上再買幾件厚皮襖子,北方人那樣多,不也都生活得好好的?我們是初來乍到不習慣罷了。」


    素錦摸摸趙安然的手,覺得不是那樣冰涼,也微微放心了些:「人家是習慣了,小姐,我聽聞那邊冬日裏的積雪有幾尺厚,冰淩子能有丈長,我們湛州洛城的,那見過這等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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