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忽然轉變成這樣,大家始料未及,你看看我,我覷覷你,彼此皆是一臉茫然。


    春信不滿他這說辭,在沈黛耳邊嘟囔:「他這是打量咱們癡傻嗎?一個王爺還能被賭坊訛上?」


    她聲音壓得很低,隻有她和沈黛才能聽見,春纖離她們最近,都隻能看見她蠕動的嘴唇。可冷不防,那紅袍男子竟霍然抬頭朝這邊看過來。


    一雙眼是淺淡的琥珀色,淡淡微笑著,沒什麽殺傷力,沈黛卻莫名被看出一身雞皮疙瘩,忙扯了下春信的衣袖,讓她噤聲。


    好耳力!


    這人應當就是西涼的和順王,宇文漣吧。


    這「和順」聽著溫柔,誠如他此刻淡笑作揖的模樣,可為人卻是十足的狡黠狠辣。


    傳聞,他是老西涼王最不起眼的一個兒子,因他母親隻是個女奴。可偏偏,他也險些成了西涼下一任國君,那些曾經瞧他不起的兄弟姐妹,要沒沒活下來,要麽都已對他俯首稱臣。


    就像這宇文滋。


    方才還要招供,這會子嘴倒閉成了河蚌,額汗在地上濕了一圈,臉恨不得埋進泥裏去。


    賭錢?


    沈黛冷笑,就像春信說的那樣,傻子才會信!


    但照目前這架勢……能讓宇文漣親自出馬,不惜向戚展白彎腰,也不肯說出真相,這車烏金隻怕比他們想象得還複雜。


    再這樣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倒不如先以退為進,慢慢調查。


    沈黛拿定主意,抬眸望向戚展白,不想他也正好回眸看她。視線不期然相遇,兩人都愣了一愣,旋即又都默契地微笑著點了下頭。


    默契這東西啊,玄而又玄,你不知道它什麽時候培養出來的,用到的時候,往往都比洋洋出口的長篇大論還行之有效。


    「既然和順王都這麽誠懇了,本王再不依不饒,就有些不識抬舉了?」戚展白從宇文滋腿上抬起腳。


    宇文漣笑了笑,剛想行禮道謝。


    戚展白忽道:「但是!本王有兩個條件。」伸出食指,指著那輛馬車,「這批烏金已然入了我大鄴境內,便是我大鄴的東西,本王帶走了。作為回報,本王就勉為其難,幫令弟還清那賭債。」


    沈黛忍不住掩嘴「噗嗤」了聲。


    這竹杠敲得可真狠!


    這車烏金,少說也能換十座豐樂樓了。光明正大地趁人之危搶走了不算,還非說自己是好心幫人還債,可真夠不要臉的!


    果不其然,宇文漣那沉著到挑不出一絲錯的表情終於出現了裂紋,眉梢跳得像抽筋,卻隻能含笑執禮道:「好,那小王就代舍弟向王爺道謝了。」


    「不客氣。」戚展白大手一揮,很有大俠慷慨解囊的風範。


    宇文滋沒那般澹定,聽說戚展白要拿一空頭承諾白撿這一車金子,他牙當即呲了起來,「姓戚的,你做夢……哎喲!」


    他那條傷腿又叫人踢了兩腳。


    一腳來自戚展白,一腳來自他敬愛的好哥哥宇文漣。


    「哎喲——」宇文滋抱著腿滿地打滾,周圍卻無一人同情,隻念著他過去的劣跡,一壁往他臉上啐唾沫扔臭雞蛋,痛打落水狗,一壁高喊:「活該!」


    雪藻和春纖春信也忍不住手癢,朝他丟了倆爛菜梆子。


    戚展白冷哼了聲,又伸出中指,「豆.豆.網。第二個條件,本王要令弟一隻眼,和一隻耳。」


    此言一出,周圍的喧囂立時安靜下來。


    宇文漣眉尖一蹙,眯起了眼。


    沈黛也跟著忡愣住,但很快也豁然開朗。這家夥一向睚眥必報,方才宇文滋那般折辱他,什麽一隻眼配一隻耳的,連她都聽不下去,更何況戚展白?


    定是要為自己討回來的。


    卻見戚展白一臉雲淡風輕,微揚起下巴睨著宇文漣,眼神不避不讓,朗聲道:「令弟折辱本王的弟弟,本王便要他一隻耳;宵想本王的至寶,本王便拿了他的眼。和順王以為不應該嗎?」


    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最後一問語氣更是陡轉直下,仿佛長劍抵著冰淩,不是質問,而是命令。


    宇文漣收了笑,身後的西涼家奴見局勢有所變化,跟著重新叫囂起來。


    鬆快的氣氛一瞬凝滯,咫尺距離,劍拔弩張。


    宇文滋還疼得厲害,抱著自己的腿,魚似的在地上扭擺,目眥盡裂道:「戚展白,你別欺人太甚!本王的兄長可不會……啊!」


    兩道寒光從眾人眼前飛閃而過,沈黛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飛刀的軌跡,宇文滋已捂著左眼和右耳,以一種古怪的姿勢,在地上蜷縮扭曲。殷紅順著他指縫汩汩而出,因他掙紮而蜿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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