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沈黛也無需他多說,一點就透,「你的意思是,那位郡主可能知道真相。伯母和雪藻的事,咱們可以趁這次西涼之行去問她?」


    戚展白綻笑,點了下她鼻尖,「知我者,昭昭也。」忽而又垂了眼睫,沉出一口氣,「就是不知,她肯不肯幫忙了。」


    沈黛理解他的擔憂。


    那位鳳瀾郡主雖說是大鄴人,但畢竟在西涼待了快二十年,一直被他們尊為大妃,如今到底是哪邊人,還真有些說不準。


    若是同宇文一族一個鼻孔出氣,再讓她知道這些戚家的陰司,隻怕還會有大麻煩。


    在碎葉城休整了五日,使團繼續向西進發,穿過一片茫茫戈壁荒漠,總算是來到了西涼境內。


    如今西涼和大鄴交好,負責招待的官吏見了他們,跟瞧見了祖宗一樣,態度格外熱情。加之為首之人又是戚展白,這份「情」便有些「熱」過了頭,成了殷勤。


    王庭內早已為他們準備好下榻之所,裏頭一應陳設、吃穿用度皆為所有到訪使團中最高待遇,幾可與王室相媲美。


    春纖和春信領著雪藻他們去收拾屋子,關山越忙著在住所外部署巡邏防備。


    幾日馬車坐下來,視野裏除了黃沙就是黃沙,沈黛身心俱疲,本想一到地方就趕緊一頭栽在床上,舒舒服服睡上一覺。


    可打眼瞧見這漫無邊際的草原,她又直了眼,疲憊頓消,央著戚展白帶她出去逛逛。


    草原的秋天,自有草原秋天的味道。


    接天的翠碧被風吹拂成一片薄黃,像鋪了條黃澄澄的毯子,間或夾雜著各種淺紫深紅的小花,華美而不蕭瑟。天空高遠,偶爾有一兩隻南飛的大雁呱呱而叫,淺黑色羽翼掠散一朵雲,劃出純白弧線。


    沈黛尋了塊風景獨絕的地方,披了帷布坐上去。


    塞上秋風獵獵從耳邊滌蕩而過,鬢發撩得麵頰隱隱發癢,她側頭輕蹭了下,眯起眼迎上去。


    沈黛從前的天地,隻有帝京城裏的日升日落。而今隨戚展白西行,見識了兩輩子都不曾看過的風景,才對他誓死守護的山河有了入微的了解。


    雖說前路仍迷霧重重,但不得不承認,她是足意的。


    耳邊響起一陣歡呼聲,是戚展白在和那群草原壯士比試箭術。


    靶子設在百步之外,風又是橫向而來。可他十支箭仍舊全中,且箭尖都筆直貫穿靶心,把那群以弓箭見長的西涼人看得目瞪口呆。


    靜默片刻,周遭便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好!」


    沈黛兩掌拍得最歡實,很快也來了興致,命人拿來一副小角弓,自己顛顛跑過去,學著戚展白的模樣,煞有介事地取箭、上弦,對準靶心挽弓。


    見她這般認真,戚展白頗為驚訝,大方讓出自己的位置,還好心上前指導,「你這姿勢不對。」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沈黛嬌脾氣上來了,扭著身子不讓他碰,「我有我自己的路數,我哥哥就是這麽教我的。這是我們沈家祖上傳來的秘術,百發百中,你不懂。」


    哦。


    原來她竟然比他懂射箭。


    戚展白捺著嘴角挑了下眉,搖頭失笑。


    小東西,當真不識好歹。外頭多少人削尖腦袋想擠進他麾下,就為求他教導一回騎射,他都沒答應。現在送上門指導她,她倒不稀罕。


    兩手一抱胸,他也不管了,揚了揚下巴,道:「行,就照你的路子來。」


    「本來就該照我的路子來。」沈黛得意地哼哼,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看準目標一鬆弦。


    就聽幹脆利落的一聲「咻——」


    羽箭飛了足足有三步之遠!三步之遠!然後大頭朝下,義無反顧地徑直紮進了草地裏頭。箭尾擺啊擺啊擺,在空中畫出一個無形的諷笑。


    氣氛尷尬地凝固了一瞬。


    戚展白「噗嗤」笑出聲,低下頭,胸膛悶悶發震,「嗯,不愧是你沈家祖傳的秘術,你哥哥都沒你修習得好。」


    沈黛:「……」


    這確實近得有些說不過去,不用弓,直接拿手丟都比這遠。奇怪,她明明就是按照戚展白剛才的樣子,照貓畫虎張的弓,就算臂力不濟,沒法中靶,那也不至於這麽慘吧……


    她本能地想說是自己失誤,不作數,但見戚展白這幸災樂禍的模樣,她那嬌貴性子又騰騰竄了起來。


    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她扯著戚展白衣袖,拉他站到自己位置上,指著地上那箭說道:「你瞧你,這幾日荒廢武功,連箭都不會射了。」又抬手指向遠處正中靶心的那支箭,「還不如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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