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瞎話說完,麵不改色心不跳。


    杏眼明媚而幹淨,清靈靈望住他,似瀲灩著一池秋水,仔細一瞧,眼角眉梢分明還藏著狐狸般的狡黠。


    這可真是被他慣得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戚展白攢眉「嘖」了聲,半掀眼皮,似笑非笑地覷著她,「你這……」


    「哎呀!」沈黛打斷他話頭,丟了小角弓,一下鑽到他懷裏,抱著他的勁腰,纖細的身子小幅扭動,聲音嬌得能掐出蜜來,「小白,是不是啊?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啊?」


    秋日的衣裳還不算厚,小姑娘貼著他身體磨蹭,每一絲細微的蠕動都伴著綿柔的氣息,順著織物的經緯渡來,如秋日雲朵一般,悠悠遠遠飄進他胸臆。眼神更似飄搖的小舟,偷偷載上他的心,不知不覺便蕩去了雲深不知處。


    戚展白下意識張口就要答應,可念頭一轉,若每次都叫她得逞,那成親以後,她還不得上房揭瓦?那家裏還能有他的地位嗎?


    他又強行咬住舌尖,冷著臉哼了聲,跟她無聲對峙。


    兩人正僵持著,旁邊傳來一串腳步聲,「喲,展白,看來我這來得不是時候啊。」


    沈黛循聲扭頭。


    遠處攜手並肩行來一對年輕男女,皆是笑顏。


    男子身著雪底金鉤的皮袍,眉眼張揚,風吹動他冠上翠羽明璫,發出細碎綿長的聲響。乍看之下,他五官與宇文漣、宇文滋相仿,眉骨卻不似他們那般寬挺,容貌更偏向漢人。


    旁邊女子則完全是一張漢人麵孔,身上的衣裙相較其他西涼姑娘,顏色要偏素,卻不失華麗。行動間,裙上千層褶皺如細波漫浮,更襯其氣質若蘭。隱約還可瞧見底下微微隆起的小腹。


    瞧清楚來人,戚展白抬起右手搭在自己左肩,略略欠身,朝他們行了個西涼的問候禮,「國君,大妃。」


    沈黛恍然大悟,原是西涼的下任國君,宇文均。


    那位鳳瀾郡主的兒子。


    宇文均朗聲笑,捶了下戚展白的肩,「你我之間,何必這麽客氣?別人怎麽樣我不管,反正咱們倆還跟從前一樣。我喊你展白,你喚我阿均就好。」


    瞥見戚展白手裏的弓,他指尖在兩人中間點了點,「你們這是在練箭?」視線落到地上那支箭,一頓。


    西涼人都擅弓箭,他大約也是第一見到這麽近距離的射程,又由不得折起眉心,茫然「嘶」了聲,「這是……」


    沈黛本還在驚訝於他們兩人的熟稔,聽到這話,腦袋「嗡」了聲,忙在袖底拽戚展白的手。


    兩道秀眉耷拉下來,小眼神越發軟糯無辜,方才還是一朵嬌豔的海棠,轉眼就經霜沁雪,隨時都快蔫了似的。指尖在他掌心可憐兮兮地畫著圈兒,似有若無的觸感,仿佛就撚在他心上。


    戚展白的心,就這麽沒出息地被看軟了。


    在心底暗暗踢了自己一腳,咳嗽一下,正聲道:「最近習武不勤,箭術有所荒廢,叫阿均看笑話了。」


    宇文均倏地睜大雙眼,手指在箭和他之間來回打轉,「你的?」


    戚展白點頭,「嗯,是我的。」


    語氣斬釘截鐵,比剛才沈黛撒謊還篤定。


    可宇文均並不傻。


    想他戚展白是什麽人?百步穿楊算不得稀奇;萬軍之中一箭封敵首之喉,也隻是家常便飯。就算他再荒廢箭術,荒廢個十年,也不至於淪落到這般田地。


    他抬眸看向戚展白,而戚展白剛好低頭在看沈黛。


    二人正好立於一片金色夕照之中,視線在空中交纏,嘴角都隱約含笑。一個嬌嗔可愛,還透著點奸計得逞的小得意;一個滿眼無奈,可無奈到了最後,卻是綿延不盡的寵溺。


    一對璧人。


    宇文均腦海裏很快浮現出這四個字,逐漸明白過來,側眸對身旁的王容與一挑眉,又瞥了眼戚展白二人,笑容意味深長。


    多年夫妻,王容與自是一瞬了然,捧袖淺笑,「戚兄弟原是為這事耽誤了箭術啊。」杏眼玩味地瞄向沈黛,對戚展白道:「不打算介紹一下?」


    「這還用得著介紹?這世上還有哪個姑娘能近得了這家夥的身?」宇文均雙臂抱胸,上下打量沈黛,「你就是這姓戚的天天掛在嘴上的昭昭吧?」


    冷不丁被提及乳名,沈黛忡愣住,呆呆眨巴著眼,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等她回過神來時,纏繞在她周身的目光已從玩味變成了曖昧,隱隱還雜著幾聲笑。


    倘若喚的是大名,那倒也沒什麽,偏生喊的是乳名,還叫他們記得這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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