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之前得在他們麵前念叨過多少次啊!


    嘴皮子都該磨破了吧!


    沈黛唰地燒紅了臉,不敢看人,一個勁兒低頭使勁盯著自己繡鞋上的南珠,手藏在袖底狠狠掐了把那罪魁禍首。


    戚展白渾身都激靈了一下。


    宇文均和王容與齊齊看過來,他忙咳嗽一聲,若無其事地偏頭看向旁處,一雙耳朵卻在金芒底下透出清淡的紅光。


    王容與是個玲瓏心思,知道這兩人麵皮子都薄,不好逗太過,拿手肘撞了下宇文均的胳膊,眼神警告一通,又笑吟吟去挽沈黛的手,「昭昭是頭一回來我們草原吧,走,我帶你四處看看。」


    沈黛原有些遲疑,瞧了眼戚展白,見他朝自己頷首,她便一下懂了。


    他這是有話要單獨同宇文均說,保不齊,就跟那位鳳瀾郡主有關。


    當下她便沒再猶豫,朝戚展白頷了下首,便隨王容與一道離開。


    ☆☆☆


    來西涼之前,沈黛一直以為草原人都住帳篷,所謂的王庭,應當就是帳篷紮堆搭建在一塊。


    可事實上,方正寬闊的白石宮殿迎風矗立於碧草高坡之上,向後延綿數裏。最高的一座塔樓,宛如一柄玉質長劍,幾乎要戳到太陽。


    「這可比帝京那幾處名園厲害多了。」沈黛由衷感歎。


    王容與笑了笑,望著前方的宮殿,眼裏溢滿驕傲的光。但也僅是一瞬,那光便如同流螢般散了。


    沈黛看在眼裏,主動問道:「王姐姐特特拉我出來,可是有話要同我說?」


    王容與眼睫一霎,驚愕地扭頭看她,暗訝於她的敏銳。抬手抿了抿頭發,她索性也不繞彎子,「論祖籍,我是大鄴子民。自小同阿均,還有戚兄弟一塊在碎葉城長大,成年後,才隨阿均一塊來了西涼。」


    「碎葉城?」沈黛皺眉。


    王容與也就罷了,為何宇文均,這個正統西涼王室之人,會在碎葉城長大?


    王容與淡笑,輕俏的模樣在風中溫婉若水,嘴角釀出的卻是濃到化不開的苦澀,「西涼人不喜歡漢人,你應當也瞧出來了。這兩年倒還好些,過去那段日子,才真真可怕。但凡有漢人踏入西涼領土,叫他們捉了就是一死。」


    「大妃,也就是阿均的母親,就是在水生火熱之中熬過來的。哪怕生下了王子,她也無法母憑子貴,為了兒子的安全,還不得不偷偷將他送回碎葉城撫養。」


    沈黛垂眸沉默下來。


    鳳瀾郡主的名頭,她自小聽過不下百回。那是大鄴人心目中的巾幗英雄,注定要名垂青史,她曾經也向往過那份榮耀,直覺能被舉國百姓送嫁是很風光的事。


    可卻從不知曉這背後還藏了這樣的心酸,一個不慎,便會身首異處,甚至危及孩子。


    沈黛一向聰慧,王容與點撥到這裏,她便很快明白她尋自己的真正意圖,「王姐姐是擔心,後日的新君繼任儀式,會有人搗亂?」


    想想之前宇文漣兄弟,這擔憂不無可能。


    不等王容與開口,沈黛便握住她的手,安撫道:「王姐姐放心。咱們眼下雖分處兩個立場,但血脈終歸是相連的。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們出事,坐視不理,王爺更不會。」


    她眉眼其實生得偏媚,無意間一個眼波,都似一枚鉤子,攝魂。可正兒八經說話的時候,卻不見半分輕挑。夕光灑落她眸底,仿佛也被氤氳得格外溫暖。


    王容與不覺看呆,眼眶漸漸泛起濕熱,抬手覆在她手背上,「戚兄弟的眼光,果然是不錯的。」


    沈黛不曾料到她會突然來這麽一句,麵頰飛霞,直可與夕陽爭輝,嬌怒地跺足道:「王姐姐!」也不甘示弱,輕輕點了下王容與微微隆起的小腹,打趣道:「想來宇文兄的眼光,也是不錯的。」


    原以為,王容與也會稍稍害羞,至多也就佯怒瞪她一眼,最後還是會幸福地笑出聲。


    快當母親的人都這樣。


    卻不想,王容與臉上的血色幾乎在一瞬間全部褪盡,忽閃著眼睫垂下視線。手捧著自己小腹,因用力,白皙的手背迸起幾道青筋,整個人像是深深陷入了什麽可怖的夢魘。


    「王姐姐?」沈黛低聲喚了句。


    王容與驚回過神,扯起個微笑,「我沒事,我沒事……」卻比哭還難看。


    一定有事。


    沈黛捏著帕子,斟酌該如何開口,旁邊先飄來一道嬌得發膩的嗓音:「她怕是沒這福分,把這孩子生下來了。」


    沈黛回頭,就見夕陽深處悠悠踱來兩道身影,皆是西涼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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