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同王容與一般,挺著個大肚皮,看月份應是快即將臨盆。


    另一個則衣裳露骨,行動處更是搖曳風流,正是七夕那日在渡口邊不打不相識的那位西涼公主,宇文沁。


    宇文沁也認出了沈黛,尖細的下巴倨傲地朝她一抬,丹唇輕啟,問的卻是:「王爺近來過得如何?」


    這聲「好」,著實問得沈黛胃裏直作嘔。


    同宇文沁再會的明明是自己,她張口不問自己好,卻先提了戚展白,語氣還那麽親熱。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和戚展白之間有多少纏綿悱惻、風月情濃呢。


    沈黛幹幹扯了下嘴角,也不去睬她那挑釁的眼神,側頭扶了下發上的珠釵,悠悠道:「王爺近來過得不錯,前兩日同我逛夜市的時候,還說碎葉城的煙火不夠時興,不及七夕那晚,他借公主船隻放的。倘若這回有幸見到公主,還想再借一次公主您的光。」


    七夕那晚的事,一直是宇文沁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甚至可以說是她出生至今最大的心理陰影。


    她貴為西涼公主,地位尊貴,習慣了各種奉承和討好,從來沒有人敢給她臉色瞧。那晚卻馬失前蹄,勾引戚展白不成,還被他搶走了船,當鴨子一樣轟下船去。


    搶了船就搶了船吧,橫豎就一艘破船,她也不稀罕。可這家夥竟拿她的船,當眾大肆給別的女人放煙火,打誰的臉呢?


    當晚,這事就傳開了去,全帝京的人都知道了。她明裏暗裏被人戳著脊梁骨笑話了好久,本想風風光光回西涼,可因為這事,直到離京那天,她都沒能抬起頭來,走得跟過街老鼠一樣。


    眼下她好不容易把這烏糟事給忘了,這死丫頭又跟她過不去,哪壺不開提哪壺,存心往她心口上紮刀。


    宇文沁十根尖尖指甲掐進掌心,雖極力克製,不讓火氣上臉。怎奈臉上妝容過盛,五官稍一抽搐,厚重的脂粉順著肌膚的皺紋滲浮上來,跟戴了張麵具一樣。


    而沈黛仍是一副輕靈韻秀的模樣。


    晨星似的一雙眼,融合了秋水的神韻,鑲嵌在桃花瓣般曲線優美的嬌麵上,多一分或是少一寸都不行。衣裙裹得嚴實,卻掩不住那窈窕的身段,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美感,比她大膽敞開衣襟,更引人注目浮想。


    七夕那晚,她注意力全集中在戚展白身上,倒沒怎麽留意沈黛,現在細看,確是個美人。


    比她還美。


    這念頭不請自來,先於她的意識蹦到腦海裏。宇文沁眼裏火更燙了,嘶嘶地,幾乎灼穿她的眼眶。


    奈奈拿手肘撞了下她胳膊,她才將將收斂。


    美人什麽的,奈奈沒興趣,視線在沈黛身上停留片刻,便轉向王容與,「大妃可知道,王在哪兒?」


    她生了一張俏皮且英氣的臉,就是叫草原上的日頭曬多了,鼻子上多了些雀斑。看人的時候,臉上含著笑,卻絲毫遮掩不住她眼神裏的鋒芒。


    又或者說,她壓根就不打算遮掩。


    「這幾日,我肚裏的孩子鬧騰得厲害,定是想他阿爸了。倘若大妃知道,還請告訴我,我的孩子還可不能沒有阿爸。」


    她邊說,邊低下頭撫摸自己碩大的肚皮,目光無限溫柔,十足一副憧憬孩子出生的慈母模樣。


    可最後那句「沒有阿爸」,卻分明咬得銳利,像是在譏諷,又像是在炫耀。


    沈黛驀然吃了一驚。


    聽這話頭,她肚裏的孩子是宇文均的?!瞧這小腹隆起的狀態,怎麽也得有八九個月了,比王容與的肚子大了不少!


    可……宇文均和王容與不是青梅竹馬麽?還曾同甘苦,共患難。就方才宇文均待王容與那深情的模樣,可不比戚展白對她的少,卻竟是先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沈黛不敢相信,愕然看向王容與,想從她嘴裏聽到否定的回答。


    卻隻瞧見王容與臉色愈發蒼白,雙目死死盯著奈奈的肚子,黑白中泛著赤紅。


    奈奈很滿意她這表情,嘴角高高揚起,翹著下巴睥睨,「我阿娘說了,就我這肚形,生下來定是個兒子。」


    這話仿佛一柄無形的利劍,咬牙切齒地捅進王容與胸口。


    她身形晃了晃,像是漏風的燈籠搖搖欲墜,堅持了會兒,人支撐不住,扶著額頭趔趄要倒。


    「王姐姐!」沈黛忙攙扶住她,豎起柳眉要幫她反擊。


    王容與卻抓著她手臂,朝她直搖頭,「不要,昭昭,求你了……不要招惹她……」


    「為何?」沈黛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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