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說完,關山越便眼疾手快,從她腰間抽走一個一模一樣的紅黃相間的錦套,遞給戚展白。


    「這是你從神龕底下拿走的那隻護身符吧。」戚展白取出一個極小的鑷子,從錦套的織線裏頭抽出一張極薄的熟羅紙,「你以為你拿走的是護身符,殊不知,那不過是本王的徽記,豆.豆.網。世間獨一無二!」


    他將薄紙遞給各位長老。


    幾位老人看過後,眉毛胡子氣得亂飛,「你還敢撒謊?倘若這事是他們編的,為何你身上會搜出這個!」


    高台底下更是謾罵成片,羊骨頭跟冰雹一樣,劈裏啪啦直往奈奈身上砸。


    「賤婦,竟敢拿別的男人的孩子蒙騙大王!還想讓大王真正的孩子去死,世上怎會有你這樣惡毒的人!」


    「快!把她丟到野狼穀,讓她和那野孩子一塊喂狼!」


    「我們西涼沒有你這樣的毒婦,滾出去!」


    那廂戚展白恐羊骨頭砸傷沈黛,親自護在沈黛麵前,神色比方才跟奈奈對峙時還要嚴肅百倍。


    而奈奈懷著身孕跪在地上,想佝僂卻彎不下腰。沒人回護,她身上很快被砸得青一塊紫一塊。奴仆們奉命上來,將她拖走。


    奈奈淒楚地望向孩子他爹求助,宇文漣隻管自顧自躲到旁邊,連一個憐愛的眼神都沒分給她。


    「和順王還真是薄情寡義。草原一向人丁不旺,你怎麽忍心讓自己第一個孩子,認別人為父?現在又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呢?」


    這回輪到戚展白抄手閑閑看戲。


    他眉眼生得本就比宇文漣俊秀,此刻懶散地半掀著,更流露出幾分少見的世家公子才有的矜驕,晨星曉月般,比之草原人的野蠻,要更加賞心悅目。


    秋風卷起一片不知名的鵝黃花瓣,碎瓊般掠過一碧如玦的草場,再碎在他飄飛的玄色衣襟裏,周遭立刻風景如畫。


    宇文漣麵沉如水,雙肩在秋日燦烈的陽光下微微顫抖,指甲緊緊掐入掌心,很快便留下數道深刻的淺紫色月牙痕。


    唯有靠這樣鑽心刺骨的疼痛,他才能讓自己勉強冷靜下來。


    奈奈一走,眾人便把矛頭轉向他,羊骨頭鋪天蓋地,在他腳底積了厚厚一層。


    宇文漣隻閉了閉目,冷聲哼笑,「就算你能證明,奈奈肚裏的孩子不會宇文均的又如何?你至多也就能保住了王容與腹中的孩子,信的事,還有這下毒的事,你還是沒辦法解釋不是?」


    眾人恍然回神。


    冒充王裔之事固然可恨,但說一千道一萬,那也隻是他們西涼內部的事,根本洗刷不了戚展白今日造下的孽。


    一時間,所有目光齊刷刷轉回到戚展白身上,帶著明顯的戒備和敵意。


    也有長老寒著嗓子直言:「還請王爺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今日,我們便是拚上所有西涼人的性命,也要為我們的王討回一個公道!」


    底下跟著應聲成片。


    卻不想戚展白還沒看口,一道沙啞的嗓音就先從角落傳了出來:「還是讓我來解釋吧。」


    宇文均伸了個懶腰,揉著酸麻的脖子,在大家驚愕的目光中,慢慢坐起了身。


    「阿均!」


    王容與愕著眼睛呆怔了許多,不顧一切飛撲過去抱住他,像在汪洋裏抓住了浮木,雙手緊扣,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


    驚喜和哀致交疊著填滿她四肢百骸,即便確認他的確醒過來了,也夠著了他,抱緊了他,卻還是會害怕,會悲傷,不能從失去他的痛苦中掙脫出來。


    這一下力道太猛,宇文均沒做好準備,直接叫她又壓回到地上,撞得咳嗽了兩聲。


    高台底下蕩起一片笑,夾雜著曖昧的口哨聲,宇文均臉上不覺發燙。


    他從小養在碎葉城,到底沒法像真正的草原人那樣性情奔放。但被冷落了太久,他也實在舍不得推開懷裏的溫香軟玉,厚著臉皮抱緊,輕撫她後背,柔聲安慰:「莫怕,我沒事了,以後也不會再跟你分開,我們之間也不會有第三人。」


    這一番直白而真誠的告白,著實讓還處在驚愕中的大家夥又都張圓了嘴。


    草原人最欣賞這種直率不扭捏的性子,當下也毫不吝嗇自己的祝福,高舉雙手鼓掌慶賀。長老們不像年輕人那般開放,但也樂見大王和大妃和好,捋著胡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王容與被這片祝福聲驚醒,意識重歸七竅,臉登時辣辣燒燙起來,推著宇文均的肩膀,「你……你放開我!放開!咱們倆的事還沒完呢!」


    宇文均卻揚頭哼哼的,當沒聽見。王容與越掙紮,他抱得越緊,跟藤蔓似的死死纏住她,引得台下歡呼聲更盛。


    王容與臉上更熱,掙紮半天無果,圓著眼瞪道:「待會兒再跟你算賬。」便哼哼唧唧,伏在了他懷裏,嘴角梨渦釀著一抹甜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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