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漣則沒那麽好的興致,所有成竹在胸的模樣都被宇文均這一睜眼,全攪了個七葷八素,泛白的唇瓣翕動著,「你……你……」


    卻嚇得再說不出第二個字。


    沈黛也吃了不小一驚,目光在戚展白身上溜了遍。


    這高台上下,除了宇文均之外,就屬他最澹定從容,定是早就看透宇文漣擺的局,特特下了彎鉤和魚餌,就等著他咬竿呢!


    害她白擔心了這麽久……


    沈黛細細咬著牙,起身過去,隔著衣袖狠狠掐了他一把。


    戚展白齜牙「噝」地倒吸口冷氣,也不生氣,咧嘴笑開,反手抓住了她不聽話的小手,在掌心捏了捏,「你掐吧,隻要不掐死,我也不跟你分開。」


    沈黛嗔瞪了他一眼,餘光掠過地上呆若木雞的信使,暗哼了聲。


    既然整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那這位信使,定也是其中一顆棋子了。


    恰好此時,遠方有一快馬在金芒中絕塵而來。戚展白眯起眼瞧著,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


    「想來諸位現在一定很疑惑,整件事究竟是怎麽個情況?本王現在就跟大家慢慢解釋,就從這封信說起。」


    他上前一步從宇文漣手中抽走信箋,舉起來抖了抖,「這封信的確是本王寫的,這位信使也的確是本王府上的人。」


    眾人滿目震驚。


    戚展白也不急,慢悠悠道:「可大家若是細看,不難發現,這封信被人動過手腳。一番精心的揭層添字減字後,信的內容就被完全曲解了。但可惜……」


    他微微一笑,「除了跪在這兒的這位仁兄,本王當時還派出了另一位信使,且他還帶來了碎葉城糧道的回信。」


    說話間,方才那騎快馬已飛奔至高台下,風塵仆仆地遞上信箋。


    戚展白隻往旁邊一讓,「瓜田李下,各避嫌疑。本王不動這封信,請長老們自己查驗。」


    幾位老人家忙接過來,一個個傳閱。


    信上的印鑒的確是碎葉城糧道官吏的,他們常年與碎葉城官員來往,都認得。信上白字黑字回複:軍糧已悉數準備妥當,既然草原今年大雪可能提前,西涼要求存糧碎葉城,他們同意代為保存,等雪後再統一撥運。


    「原來如此。」


    長老們籲出一口氣,向戚展白行大禮致歉,「湘東王殿下未雨綢繆,是我們不識好人心,錯怪了王爺,還望王爺恕罪。」


    戚展白也回了個禮,「長老們言重了。」


    宇文均安撫好王容與,踱步過來,「得虧展白對草原氣候的熟悉,才不至於叫那些軍糧白白遭了霜。這事怨我,展白跟我商量了,我卻忘了告訴跟幾位叔叔,惹來這麽大誤會,倒叫小人鑽了空子。」


    他目光一轉,刀一樣惡狠狠紮向宇文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先是要害我未出世的親兒,又對我下毒,再嫁禍給展白。等那賤婢生下你們的孩子,你是不是還要擁護他為王,然後光明正大掌握西涼,借今日的事向中原宣戰,把好不容易才平息的戰火再次引入草原?」


    「如此心狠手辣,我看你才是草原上最邪惡的惡靈!」


    一聲聲質問,極具穿透力,似要將整片草原都掀起。


    四周空氣凝固,所有人都被這一番驚世駭俗的陰謀震驚到不能自已,直到有人跟著應和了一聲,「草原惡靈,給我滾出去!」


    緊接著便有第二聲、第三聲……鋪天蓋地,將宇文漣團團籠罩住,伴隨無數橫飛的羊骨頭。


    宇文漣再不複方才的悠哉模樣,抬手擋在臉上,瑟縮著退至高台角落,像隻過街老鼠,見不得光。


    戚展白冷笑道:「惡靈終歸是惡靈,若是沒有神明的指引,終究掀不起這麽大的浪。」


    說著,他背負雙手,閑庭信步般地踱至一個被所有人忽略的角落,彎下腰,徑直同地氈上神色凝重的老人對視,似笑非笑道:「我說得對不對,達瑪活佛?」


    達瑪這回終於肯掀開眼皮,拿正眼瞧他。


    太陽從雲翳裏挪出來,照在兩人身上。


    一個英挺如劍,在陽光下行走自如;一個枯瘦如柴,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動彈不得,隻能窩在陰影裏掙紮。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才剛緩和的神情頓時分崩離析,高聲嗬斥道:「你瘋了?不許對活佛無禮!」


    群情激憤,幾位長老也都鐵青了臉色,「王爺請自重!」


    戚展白卻並不搭理,直起身反詰:「敢問諸位,若非這位活佛尊者為宇文漣撐腰,說出這麽個預言,你們會為保住奈奈的孩子,而去戕害大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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