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確?!」沈黛一臉見了鬼的模樣。


    邪門!


    這可太邪門了!


    要知道,她這位哥哥那是出了名的懶。別說自己才來西涼幾個月了,便是自己直接嫁去西涼和親,幾十年不回來,這位「知大爺」也不可能給她寫一封信!


    如果真寫了……那不是在憋壞水欺負她,那就是在欺負她的路上。


    就著陽光謹慎地上下翻看了好幾回,信封裏好像真就隻有一張紙,沒有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沈黛還是不放心,不敢碰,讓春纖打開念給自己聽,發現還真就隻是一封報平安的家書。


    什麽情況?


    知大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沈黛正納罕著,春纖忽然「咦」了聲,「姑娘,世子爺寫信的時候是不是喝多了?為何隔那麽幾個字,這字的筆畫,就缺那麽一道呢?」


    「筆畫?」沈黛微愣,忙拿了信自己看,越看,眉心皺得越深。


    「姑娘怎麽了?」春纖不安地問,「這信有問題?」


    沈黛拉了她的手,往書桌去,「我從前曾和哥哥一道研究過一段時間的密信,玩的就是這個減筆畫的方法。這信上寫出來的,隻是表麵內容,而哥哥真想說的卻是……」


    她提筆蘸墨,對著家書,將裏頭缺少的筆畫一道一道謄寫到另一張紙上。


    很快,這封信便顯出廬山真麵——


    「柳州,救命。」


    沈知確這人平日行事雖不靠譜,但還是有自己的底線。似這般拿自己性命同親人開玩笑的事,他是斷然不會做的。


    況且他這人一向自傲,若非真的命懸一線,是輕易不肯放下姿態求人的。


    這一求,還求到了萬裏之外的西涼?


    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沈黛就將這件事同蘇含章聯係到了一塊。


    這幾日,按照雪藻的招供,戚展白已將蘇含章安插在他們身邊的細作,都悉數處理幹淨。


    以蘇含章睚眥必報的性格,絕對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定然還會有接下來的動作。眼下自己和戚展白都不在帝京,那他最容易下手的,必然就是她的家人。


    「哥哥近來都在做什麽?」沈黛素白著臉,沉聲問。


    春纖忖了忖,回她:「聽說是奉命,隨老爺一塊去禹州巡視了。」


    「禹州……」沈黛蹙眉喃喃著。


    從帝京到禹州,必然要取道柳州。而那附近一向盜匪橫行,倘若蘇含章真要下手,勢必會選在那裏。如此,也好為自己開脫。


    有爹爹在,哥哥竟還要向她發求助信,豈不是說明他們兩個人都……


    背後似有一陣陰惻惻的風襲來,沈黛趔趄了下,捏著筆的手控製不住發抖。筆尖墨汁蘸得太滿,悠悠匯成一個圓弧,因這一抖,啪,墜了下來。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個「命」字上。


    墨汁沿宣紙的紋路暈染開,似一輪純黑的太陽,屋裏的光也隨之暗淡不少。


    春纖見沈黛麵色不對,忙扶她坐到椅子上,「姑娘?姑娘?」


    沈黛一把反握住她的手,「快!快去找王爺!」


    春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見她臉上血色已然褪盡,也不敢耽誤,點頭連聲「誒」著,提著裙子匆匆跑出去。


    很快,戚展白便火急火燎地趕回來。


    瞧見沈黛蒼白的小臉,他眉心狠狠擰起,腳底生風朝她走去,「這是怎麽了?」才剛出門前,小姑娘還是一朵明媚嬌豔的花兒,怎的轉眼工夫就蔫成了霜打的茄子?


    「小白!」沈黛這回是真慌了手腳,不管不顧抱住他的勁腰,將迷信之事告訴他。


    在她眼裏,爹爹和哥哥一直都是中流砥柱般的存在,支撐著沈家,即便遇見風雨,亦能安然無恙。她從來就沒想過,有朝一日,天會就這麽毫無征兆地垮下來。


    前世抄家的一幕再次浮現腦海,沈黛緊緊閉上眼,努力不去想。顫抖的睫毛蓋住了她心底湧上來的恐懼,卻無法遮掩她身體的戰栗。


    屋內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


    聽完她說的話,戚展白始終沉默著,沒開口。桌角的沙漏如水般流逝,陽光下依稀閃著熹微的光,映得他深邃的眉眼半明半昧。


    沈黛仰起通紅的眼,忐忑地瞧他。


    這事拜托戚展白,還真有些為難人。畢竟蘇含章很有可能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孿生弟弟,而她的爹爹卻是害他們兄弟分離的罪魁禍首。


    他哪有道理去幫仇人,對付自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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