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清慢慢走過來,伸手輕輕撫過琴弦,不覺莞爾:「謝謝你們。」


    榮氏也很高興,笑著說道:「婉清不如試試這琴吧?也讓我們飽飽耳福。」


    自己已經很久沒彈過琴了。寧婉清忽然有些緊張,麵上淡定地微笑道:「戲馬上要開鑼了,還是下次吧。」


    寧簫忽然站了起來,笑道:「難得的日子,何必改天呢?若是姐姐覺得一個人在台上太冷清,不如我在旁邊為你合個音吧。」


    寧簫是長房養出來的女兒,琴棋書畫自然是少不了要認認真真下苦功學的,而整個寧家上下都知道她的琴藝最好,寧婉清一聽就知道對方這麽說是另有目的——她是想反過來拿自己襯托她罷了。


    但此時此刻,寧婉清若是直接拒絕了,難免顯得有些扭捏。再說,看著寧平心和寧平誌期待的眼神,她也不大忍心讓他們失望。


    而寧簫那邊,已不等她回話,便已吩咐侍女去取琴了。


    既然如此,寧婉清想,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這麽想著,她便已開始迅速在心中篩選起可以壓製寧簫的曲子來。


    「我看還是不必麻煩簫妹妹了。」卻聽花令秋突然微微笑著開了口,說道,「難得大家如此高興,今日又是清清的生辰,就由我來獻醜,與她琴簫合奏一曲吧。」


    他說完,右手隨意往旁邊一伸,隨波就像是早已準備好似地從身上抽出來一支竹簫放在了他掌中。


    寧簫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僵,而後幹幹扯了下嘴角:「姐夫說的是。」


    寧婉清意味深長地看了花令秋一眼,伸手大大方方地抱了琴,微頓,然後轉身準備往台上走。


    花令秋隨在她身後,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低說了句:「放心,你怎麽彈,我怎麽跟。」


    寧婉清抿了抿唇邊的笑意,回眸微一揚眉:「夫妻同心,理應如此。」又問他,「這琴底部怎麽還有劍槽?」


    「配你啊,」他略略俯身,在她耳畔輕聲說道,「帶刺。」


    寧婉清腳下一頓,垂眸看著琴身上雕刻的玫瑰花紋,心頭不禁微動。


    她默了默,終於無奈失笑。


    ☆☆☆


    花令秋與寧婉清的這一曲十分和諧悅耳的合奏讓寧家眾人可謂刮目相看,就連寧承璡都沒想到原來自己這個女婿居然還是個真正擅音律的,而且聽音識人,他在合奏的過程中完全是在配合著寧婉清來襯托她的樂音,可見是個有內秀卻不愛顯擺的,當下越發欣賞起來。


    等到戲台上的戲班子開了鑼,寧承璡便迫不及待趁機把花令秋給叫到了自己身邊坐著,拉著他從製琴開始聊到了古物藏品。


    聊著聊著,花令秋總覺得身後有道目光在盯著自己,於是談話間隙佯作不經意地回眸看去,正好見寧婉清在跟自己使眼色,他旋即了然,尋了個時機往身上潑了杯茶,然後借口回去換衣服,總算是從寧承璡跟前脫了身。


    他出了園子,在水廊上等了一會兒,果然見寧婉清自遠處款款走了過來。


    「什麽要緊的事,」他笑問,「不能等到晚上回房再說?」


    「我心中總是放不下。」她說,「先前平德找你說什麽了?他平日並不與你套近乎的。」


    花令秋似不以為意地一笑:「沒什麽,他就是好奇我借給方家的那一百兩銀子是不是真不打算要了,隨意聊了聊,我看他的意思好像是可以幫我去要回來的樣子,但我覺得沒必要。」


    聽上去好像也沒什麽要緊的……


    「嗯,你說得對。」寧婉清沉吟道,「但我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勁,剛才二叔居然主動交了三間店麵不小的鋪子給我,照理說他應該沒有那麽容易放手才對。」


    「他既然給了你,那你收著便是了。」花令秋笑道,「何必如此忐忑?莫非你以為他是讓平德到我這裏來刺探軍情的?」


    寧婉清忖道:「隻因實在不像他的風格。這麽看來,他既然能鬆手給我,可能這三間鋪子裏還另有隱情。」又道,「你不與平德走得太近是對的,他有可能是想借著幫你要賬的事與你結交,說不定真是打算刺探軍情的。」


    「放心,我省的。」花令秋笑了笑,語氣裏就帶了幾分寬慰,「今天是你的生辰,這些煞風景的事就不要費心思了,有什麽疑慮都明日再想,快回去吧,壽星怎能不在場?」


    寧婉清本來下意識想問要不要她陪他回去換衣服,但轉念一想他們兩個的關係,尚未出口的話就咽了回去,轉而神色如常地點了點頭:「那我讓人重新給你沏杯茶。」


    花令秋眸中含笑,應了一聲:「好。」


    隨後目送她離去,直到她身影漸遠重新消失在院門裏,他才轉身回了霜蘭院。


    等他換了衣服再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寧簫正站在水廊上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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