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又告訴他,原來有一個人曾默默將他放在心底,不求回應,也不望回報。


    他從不知道,這世間竟還有這樣一份真摯的感情從頭到尾都屬於他。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喜極而泣這種事。


    原來,兜兜轉轉,其實一直是彼此。


    這酸澀的衝動倏然湧過他的心口,化作了一聲充滿複雜意味的歎笑。


    寧婉清看他笑了,自己便也彎起了唇角,同樣覺得眼眶有些發澀。


    笑完了,花令秋看著她,半晌,問道:「我能抱抱你麽?」


    寧婉清沒說話,卻麵向他微微輕轉了身子。


    他傾身,毫不猶豫地將她擁入了懷中。


    「你說得對,」花令秋在她耳畔輕聲說道,「我真的很笨。」他說著,又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我這麽笨,你為何這樣傻,還要喜歡我呢?」


    寧婉清抬手回抱著他,似笑似無意地說道:「你以為我想麽?不過從未遇到第二個人,能夠替代你罷了。」


    他聽了,低低一笑,說道:「萬幸。」


    他又靜靜抱了她一會兒,待到慢慢平複了激動的心情,才撿起了滿腹的疑惑,含笑問道:「幾時開始的?我竟從來不知道。」


    寧婉清笑著搖搖頭:「開始得久了,便記不得是從幾時開始的了。」或是今夜的酒意太盛,又或是這夜景太美,風吹著太舒服,她覺得身子有些懶軟,順勢斜身靠在了他懷裏。


    花令秋便自然地順手將她攬住。


    「那年我和平心去花府,花夫人養的那隻狗不知何故發了性要撲來咬他,」她說到這兒,抬眸望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早已不記得了,但那回是你不顧得罪花夫人,打死了那隻狗將他救下的——所以平心一直記得你,也很喜歡和信任你。」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寧婉清才注意到了這個她之前從未注意到的花府庶公子。


    不,準確來說,是在那件事情之後。她記得當時薑氏當著他們的麵是滿懷歉意,還說花令秋打死了那個發狂的畜生是做得好,她也就沒太當回事,隻吩咐人給花二公子送了些補品。直到後來有一天,她才從花飛雪口中無意得知原來那件事發生之後,薑氏借故說花令秋心性太過狠辣,所以罰了他抄五百遍經書,還克扣了他數節堂課。


    她當時聽了,心中為他有些不平。


    之後又有一天,她記得去花府時恰好撞見了花仕明在考校晚輩們的功夫,當時花宜春正在和薑家的一個少年在比試,那少年的拳風頗為剛猛,加上求勝心切,竟一時逼得花宜春難以招架。


    便是在那時,她看見了人群邊在做小動作的花令秋。


    連續三顆小石子,他幫著花宜春贏下了那場比試。


    但之後輪到他自己上場,三招不到,他已被對手打敗。


    寧婉清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當時的驚訝。也就是從那一刻,她不知不覺開始關注他,習慣於尋找他的身影,觀察他的舉止。


    然後她慢慢發現,他的毫無存在感其實是刻意回避,他微笑的表情之下其實是不以為然的疏離,他文武不全的無能背後其實是退讓藏鋒。


    漸漸地,她不知何時起就開始替他覺得惋惜,有時對著花宜春,她都會禁不住想,倘若現在與自己站在同一個台階上的人是他,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她想,他這個人好像隻有對手足才會流露真心笑意,其他人在他眼裏大概都不過虛與委蛇罷了,或許從來都不是他配不上,而是他亦不屑。


    他其實如此驕傲。


    再後來,是什麽時候呢?哦,對了。她想起來,那年她十五歲,亦是正式成為棲霞少主的第二年,她主動替自己父親跑了趟花府找花仕明說事情,之後鬼使神差地說想去看看花飛雪,於是便就這麽去了後院。


    恰好撞見他們兄妹兩個正在花飛雪的院子裏說話。


    她還記得當時花飛雪說:「爹爹說寧姐姐的生辰快到了,讓我想想送個什麽禮物過去,二哥你看這兩把劍哪個更好?還是這把小匕首?」


    花令秋在旁邊煮著茶,聞言抬眸目光一掃而過,似隨意笑道:「怎麽不是劍就是刀,我看都不好。」


    花飛雪道:「寧姐姐是女中豪傑啊,我送她這個才好呢!」


    「女中豪傑也是女孩子,」他說,「成日裏對著這些東西還不夠麽?過個生日你也要送這麽個冷冰冰的玩意兒,我記得你不是說過她喜歡喝茶麽?送一套錦州豐台窯出的白瓷茶具給她好了,她大概不喜歡太花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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