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站在實地上,傅昭還是暈暈乎乎的感覺,好似還坐在樹杈子上,隨風不住搖動。


    洛樺半抱著她慢慢往回走,忽道,「阿昭,明日咱們去趟縣衙。」


    「啊?去那兒幹嘛?」傅昭明顯早忘了章某人。


    洛樺低頭一笑,難得露出捉弄之意,「找人敲竹杠去!」


    此時此刻,縣衙大院中,正一臉被逼無奈、百無聊賴地翻看卷宗的章縣太爺,猛然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驚得一眾下人忙不迭地端茶的端茶,遞巾子的遞巾子。


    章華擤了擤鼻子,罵道:「娘的,準是閻王那孫子背後罵我,等我回京,非把他另一條腿打斷!」


    他奶兄李頭兒忙連連作揖,「我的小祖宗,快消停消停吧,閻家可不是吃素的,若不是康王殿下從中說和,隻怕您早在順天府大牢裏坐著呢。」


    章華滿不在乎道:「誰讓他出老千?活該!打不過我了就讓老子出手,孬種,有種再和老子打一架。」


    他霍然起身,一腳踩在書案上,一腳蹬在椅子上,神氣活現地說道:「老子可是打遍京城無敵手,想當年,連那個史無前例、最最殘暴嗜血的戰神洛樺都曾敗在我的手下……」


    他正說得興高采烈,忽背後冷氣森森,陰氣逼人,竟不自覺起了一身戰栗。


    章華神經質似的回頭看看,摸摸後脖頸,能給他這種感覺的,普天下隻有一人。


    他強咽了一口唾沫,心道:你個殺神,小爺我……想死你啦!


    縣衙坐落在東大街一座三進大院,門口是兩株大榆樹,濃綠欲滴,知了聲聲,顯得深遠寂靜,乍一看還以為是一戶平常士紳宅院。


    但衙前豎著的肅靜回避牌,門口架著的登聞鼓,旁邊站著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又彰顯出官府特有的肅然威儀。


    傅昭初次來到這種地方,免不了生出幾分膽怯,洛樺見她小臉繃得緊緊的,不由一笑,「阿昭,不必拘謹,他最沒個正形,你見了就知道。」


    傅昭苦著臉說:「我見過最大官兒就是張裏正,頭回見縣太爺,能不緊張嗎?」


    洛樺難得大聲笑起來,捏了下她的小鼻子,「你夫君還是大將軍呢,縣太爺見了都得跪倒,你見了他緊不緊張?」


    明知他是在開玩笑,但不知為何,傅昭驀地想起他滿身是血站在萬千屍首上的樣子,不禁打了個哆嗦,緊緊抓住他的胳膊說,「做將軍有什麽好,成天打打殺殺叫人提心吊膽的,我不求你出人頭地,隻望你平平安安。」


    洛樺頓了頓,低低應了聲「好」。


    門口的衙役看到他們走近,伸手一攔,粗聲粗氣喝道:「告狀去敲鼓,門外候著,等大老爺升堂。」


    洛樺冷然道:「我找章華,你隻管傳話,就說姓洛的找他收束脩來了。」


    這話說得老大不客氣,把那衙役驚得後退一步,猶猶豫豫說道:「你又是哪個?」


    洛樺不耐煩說道:「他若沒空,就叫他身邊的李頭兒來見我。」


    衙役站慣了衙門口,也練出幾分看人的眼力,仔細端詳幾眼,但見這人頭戴鬥笠,身著交領短衣,青布褲子,一身農戶打扮,但氣宇軒昂不似常人,尤其是那雙眸子,冷電似的,看似不經意的一眼,卻透著巨大的威壓。


    一時摸不準他的來路,衙役也不敢怠慢,語氣緩和不少,「我去通稟,請二位在此略等等。」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站在樹蔭下的傅昭還沒覺得熱,就見那衙役飛也似地跑出來,早不見先前挺胸凸肚的倨傲,不住打躬作揖,「李總管請貴客進去,洛老爺,請這邊走。」


    穿過大堂,繞過前廳,便是二進院子的垂花門,章華的奶兄李頭兒早候在這裏,見洛樺進來,二話不說翻身跪倒,叩頭道:「小的給您請安……您,都還好嗎?」


    後麵的衙役看得眼都直了。


    洛樺揮手叫他起來,淡然道:「我很好。」


    李頭兒起身擦擦眼角,不著痕跡地看了傅昭一眼,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因衙裏正在議事,少爺不便親迎,請您去書房略坐。」


    說是書房,也是單獨的小院子,傅昭一進院門就覺得和外院的規整肅靜不同,牆頭爬滿了牽牛花,牆角種著一叢叢的月季、薔薇,濃綠之中燦花爛漫,花香四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女兒家的院落。


    進了書房門,靠東麵牆有個很大的書架,卻沒幾本書,黑漆大案上一摞歪七扭八的冊子,西麵一個大木盤,其內堆滿沙子,上插數麵黑白小旗,幾乎占了大半個屋子。


    傅昭東張西望一番,看什麽都覺新鮮,指著那木盤子問:「這是什麽?」


    「沙盤,打仗用的,你看,這是山,這是河流,這是……」洛樺手比指畫,說得很細。


    李頭兒見狀,頗覺詫異,這位爺向來話少,更沒耐心,說話從無二遍,為何對這位一反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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