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昭急忙拉過傅老爹,「爹,你和他們說。」


    傅老爹見了穿官服的腿就發顫,這又是個欽差,在他心裏也和皇帝老爺差不多了,早嚇得木了半邊身子,被閨女一拉,不知怎的就撲倒在地,語不成聲道:「青、青天大老爺,他……他是,我、贅婿……」


    贅婿?韋放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捧腹笑得直不起腰,末了擦擦眼角道,「洛樺你竟然做了低下的贅婿?大將軍成了泥腿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乍聽有人喚他「大將軍」,杜氏和傅二姐如雷擊電掣,傻子一般張大了嘴看著洛樺發呆。


    地上跪著的傅老爹根本不敢抬頭,瑟瑟發抖的樣子莫名讓韋放大為快意,他輕蔑地瞅了傅家人一眼,語氣卻很溫和,「老人家請起,我和貴婿是多年的朋友,不敢受您的禮。」


    傅老爹的腿都軟了,掙紮幾次都沒爬起來,那副模樣惹得旁邊官員一陣輕笑。


    洛樺大手一撐,將傅老爹從地上攙起,語氣如冰:「韋放,你我不是朋友。贅婿又如何,我靠雙手幹幹淨淨吃飯,並不低誰一等!」


    韋放眼神陡然一沉,肅然道:「本官確不能再稱你一聲‘朋友’,自你助紂為虐,和謀逆的靖王稱兄道弟那一刻起,你就不配做本官的朋友!」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不已,去歲靖王突然謀反,天子一怒,伏屍千裏,京城內外血流成河,抄家滅族不在少數,在場也有親曆此事者,至今想起來,都覺得不寒而栗。


    眼前這個高個子的莊稼漢,竟然牽涉其中,還和靖王是兄弟?


    先不說別人的反應,除傅昭外,傅家人均瞠目結舌,如土偶木人般僵立原地,他們打死也不會想到,撿來的這個乞丐贅婿,竟有這般來曆,竟然牽扯進謀反案!


    韋放非常滿意傅家人的驚懼,卻見傅昭並無多大反應,不禁略有詫異,隨即心思一動,命人呈上一碗粥,笑道:「既然你是災民,自然有資格喝粥。」


    他手腕一翻,白米粥全倒在旁邊的青石板上,「喏,來食!」


    亂哄哄的人群一下住了聲,無論是看笑話的,還是說三道四的,好像齊齊被掐住了脖子,場麵頓時靜得讓人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太陽就要下山,有氣無力地散發最後一絲餘暉,天色晦暗不明,暗沉沉中,唯有青石板上白花花的米粥尤為刺眼。


    也許因為興奮,韋放麵孔上微泛著潮紅,他雖極力矜持,仍掩飾不住眼中的得意和快意,「餓極了的人,別說灑在地上的粥,就是樹皮草根也能吞下,洛樺,你吃也不吃?」


    因為靜,這句話聲音並不高,但十分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裏,大家都瞪大了眼,豎起了耳,紛紛看對麵那人如何應對。


    洛樺沒有半點畏縮羞懼之態,臉色越發冷峻,眼底灰暗陰沉,似是醞釀著一場風暴。


    他是行伍之人,軍人的血氣和骨氣早已深深刻在他的骨髓中,如此折辱,焉能忍受?


    韋放看他拳頭捏得格格響,氣得麵如白紙,卻不敢動自己一根寒毛,當即一陣大笑,「當年殺人如麻、威風凜凜的洛大將軍,落魄到要與災民爭食,悲哉快哉,真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洛樺渾身繃得緊緊的,手涼得冰水裏泡過似的,目中寒意凜然,已是殺機頓現。


    韋放被他鷹一般的眼神驚得後退一步,想想不對,複又上前一步,強硬道:「你一介草民,還敢對本欽差不敬?詔獄的牢飯本官給不了你,府衙的監牢敞開門候著你來!」


    他正說得起勁,冷不防飛來一隻繡鞋,「砰」地不偏不倚恰砸在他頭上,差點砸暈了欽差大人。


    韋放定睛一看,洛樺那位農戶妻子站在麵前,濃眉大眼,一張鵝蛋臉滿是怒氣,卻還帶著幾分嬌憨稚氣,雙手叉腰,一隻白嫩嫩的小腳直接落在地上,看得他不知為何臉一紅。


    韋放微微移開目光,暗道果真是鄉下無知農婦,一點兒廉恥之心都沒有。


    有想討好上司的,想吆五喝六叱責傅昭一頓,卻見周遭無人上前,猛然想到,麵前那男人是殺人如麻的洛戰神,不由咽了一口口水,悄悄把邁出的腳又撤了回來。


    傅昭氣得渾身直顫,一雙眼睛蓄滿了淚,隻強忍著不讓它落下來,「你是在羞辱我夫君?還是在羞辱我們災民?」


    「為什麽我們要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吃?我們是災民,更是朝廷的子民,往年徭役賦稅從來沒少交過,如今遭了難,今年沒錢交稅,就不把我們當人看了嗎?」


    韋放額上青筋一跳,急急道:「本官不是這個意思!」


    傅昭四下裏揚聲說道,「鄉親們,你們說說這位青天大老爺什麽意思?隻因我們吃過樹皮草根,就隻配跪地上吃飯?他們大魚大肉吃香喝辣,我們連發黴的稀飯都喝不上,我們的命就這麽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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