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放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洛樺,冷笑幾聲,拂袖而去。


    他一走,隨從官差也跟著走了個幹淨。


    李頭兒眼神微閃,訕笑道:「洛爺,他一介小人得意便忘了形,您別生氣,大丈夫忍得一時之辱,待您重掌權柄,自有千百種方法叫他悔不當初。」


    「登高一呼,階下百應,的確誘人!」洛樺語氣十分生硬,「章華為何不親來?」


    為何,自然是驢脾氣又犯了!李頭兒心裏發愁,嘴上卻笑道:「少爺公務纏身,哪裏知道這裏的事。洛爺,您是尊貴人兒,犯不著和這些人混在一處,咱家老夫人向來待你如親孫子一般,若是她知道您來粥棚討粥喝……」


    李頭兒狠狠吸了下鼻子,哽咽道,「洛爺,韋放那人睚眥必報,不為您自己,就是為洛夫人,您也不能這樣下去了。聽小的一句勸,回京吧,有國公爺幫您,便是那起子小人想報複您,也得掂量掂量。」


    傅昭聽他話裏有話,不願讓他拿自己說事,扯了扯洛樺的衣角,「不用考慮我,隨你本心而定。若你不回去,吃糠咽菜我也受得;若你現在回京,我頭也不回跟你走。」


    有戲!李頭兒竊喜不已,卻聽洛樺不軟不硬說道:「擇善而從,我現下四麵楚歌,跟你們回京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他打了個頓兒,冷笑道:「但我這人偏不喜歡按人家的步調來,李總管,我心頭清明著呢!」


    「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洛某總有一日要重返京城,屆時再去國公府討杯茶喝吧。」


    李頭兒望著他的背影苦笑,這位爺軟硬不吃,且誰都不信!自己份量不夠,說話輕不得重不得,其中分寸太難拿捏,真是……枉費了好時機。


    縣裏的施粥是不能指望了,夜色漸濃,城門已閉,傅家一行人便在傅大姐家歇腳。


    傅姐夫消息靈通,粥棚前的這出大戲早傳進他耳朵裏,深悔抱錯了大腿——劉員外已是縣令身邊紅人,而三妹夫竟然和欽差大人是死對頭!


    他心思轉得快,當即慫恿杜氏,「娘啊,這人不能留,你想啊,又是謀反案,又是欽差大人的眼中釘,咱們小老百姓,還不被他連累死?」


    自打從粥棚回來,杜氏就一直沒回過神,拍著胸口心有餘悸道:「剛才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要殺了欽差大人呢。」


    傅大姐掃視一圈,「爹,二妹,你們怎麽看?」


    傅老爹耷拉著腦袋,依舊沉默不語。傅二姐卻道:「他過去如何咱們不知道,朝廷沒判他的罪,想來也是無事的。」


    「過去沒判,你怎麽知道將來不判?」傅姐夫噌地站起來,來回地轉圈,「再瞅瞅他招惹的都是什麽人,欽差啊二妹欽差!這可不是劉員外那等鄉紳可同日而語的,天子近臣,他動動手指,咱們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傅二姐也沉默了,半晌才悶悶道:「那招娣怎麽辦?」


    杜氏衡量一番,咬牙道,「一沒辦親事,二沒圓房,該怎麽辦就怎麽辦!趕明兒我找張裏正把他戶籍消了,不算咱家的人,他往後是貴是賤,出啥事都和咱家沒關係。」


    傅老爹用力搓搓臉,哀聲歎道:「這事得招娣同意。」


    「我腸子裏爬出來的東西,敢不聽我的?」杜氏恨恨道,「都是她招來的禍根,她怎麽就撿了這麽個禍害。」


    「他才不是禍害,他是我認定的夫君!」傅昭「咣當」一聲推門而入,緊咬牙關,強忍著不讓眼淚迸出,「娘,他已經被家族拋棄過一次了,若再有一次……就算是石頭人也會心碎的……」


    杜氏抄起笤帚疙瘩就招呼上了,「你懂個屁!咱家都快被他拖累死了,現在官府的救濟都吃不上,難道要你爹娘外出逃荒?上趕著倒貼,你八輩子沒見過男人呐!」


    笤帚疙瘩落下,卻砸在洛樺的胳膊上,杜氏愣了下,倒是不敢再對他吆五喝六,遂冷臉說道:「傅家廟小,裝不下您這尊大佛,多餘話不用我說,您自己應該明白。」


    洛樺放開懷中的傅昭,什麽話也沒說,對著傅家二老一抱拳,轉身離去。


    傅昭忙追出門外,「你去哪兒?」


    洛樺回身望了她一眼,「我不會讓你挨餓的。」


    「我問你去哪裏?你是不是要離開我?」傅昭衝過去拉住他的袖子,倔強地仰著頭,挨他手邊站著,「你不許走,要走必須帶上我!」


    夜涼如水,渾圓的月亮透過薄薄的雲層,將朦朧的銀紗罩在大地上,院子裏的地麵、影壁都像被水銀抹過,淡淡的光輝之中又透著蒼白陰冷。


    洛樺看著她,眼中全是不舍和依戀,又歡喜,又悲痛,又慚愧,半晌才說,「你等我。」


    傅昭的手慢慢鬆了,眼眶中蓄滿了淚,映著月光,好似螢光千點,閃閃爍爍地動著,她輕輕說道:「我等你,但你須得記著,別讓我等太久……徒勞的等待,會讓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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