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爹慌忙擺手,「算了算了,咱家不賣女兒。豆*豆*網。」


    傅大姐無聲歎息一聲,點頭道:「我知道了,等家去就回絕劉家。娘,我不留下吃飯,你們省著點吃……你別哭,我總不能讓你和爹餓著,少不得從你外孫子嘴裏摳唆點吃食給您二老送來。」


    這話說得不陰不陽,傅二姐「啪」一聲將筷子拍在桌上,橫眉冷笑道:「你少拿話激我——我也用不著你激,你回去告訴劉家:我做妾,也簽賣身契,不過我要聘禮,按照娶妻的規格給我下聘。隻要東西送來,我二話不說就上轎!」


    「姐——不成!」


    「你閉嘴!」傅二姐厲聲喝道,「小丫頭片子懂個屁,裏屋待著去!」


    傅大姐因笑道,「你倒是敢是獅子大開口,好,咱們終歸是姐妹,做姐姐的當然要給你爭取爭取。你等著,我這就回去,成不成的,明兒個就能有消息。」


    這頓飯誰也吃不下去,傅老爹抱頭蹲在牆角,一聲接一聲地歎氣,傅二姐擠出一絲笑,打趣說:「爹,你再歎氣就把牆歎倒啦。」


    杜氏眼淚唰地流下來,「二丫頭,爹娘對不起你。」


    「我又不是為你們,我過不慣苦日子。」傅二姐習慣性翻個白眼,「都收收眼淚,一個個哭喪呐。」


    傅昭急急道:「二姐,你別去,深宅大院婦人的手段很可怕,悄無聲息就能弄死個人,你無依無靠的,去那裏就是送死。」


    傅二姐狐疑地盯了她一眼,「看你說的,好像你經曆過一樣……」


    「姐,你相信我,別去!總會有辦法的……洛樺、洛樺很快就會回來,快過年了,他一定會趕回來。」


    傅二姐像看傻子似的看著她,忽噗嗤一聲笑出來,點著她額頭道:「傻妹子,怎的還做夢呢?——他不會回來了,那些糧食和金子就是留給你的補償!」


    傅昭像被哨風襲了下,不禁打了個寒顫,臉色蒼白如紙,「不,他會回來,他一定會回來!」


    傅二姐投過來的目光帶著憐憫,又像是安撫,「所有人都明白,單你不懂……他是落難的公子,你是普通的農女,如果他就此一蹶不振,倒是有可能安穩和你做夫妻;如果他重登高位……貴易友,富易妻,隻怕第一件要做的就是休了你。」


    「不、不會的,你們不了解他……姐,娘,求你們聽聽我的話,不要去劉家!」


    杜氏扭著臉隻是哭,傅二姐笑笑,拍拍小妹的頭,「心中有希望,總歸是好事。」


    翌日,日頭剛升上樹梢,傅大姐就喜氣洋洋來了,同行的還有劉員外,後頭跟著四輛馬車,兩車糧食,一車布匹,一車各色用具。


    這份聘禮在當地來講很是夠意思,此外,劉員外還奉上二百兩銀子,就連杜氏也覺得去劉家或許不是件壞事。


    傅二姐非常痛快,略收拾下就坐上了小轎,臨走時撩開轎簾對傅昭笑道:「好妹子,姐昨天逗你呢,你男人一定會回來,你一定會和他圓圓滿滿的!」


    沒有鑼鼓聲,沒有鞭炮聲,沒有人們的道喜聲,寂靜得有幾分難堪。


    傅昭沉默著,綴在劉家隊伍的最後,柔軟的雪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道旁的樹枝不安地搖動著,凜風卷起雪塵,朦朧了視線,混淆了天地。


    腳下一滑,傅昭狠狠摔在雪地當中,掙紮幾下都沒爬起來,想喊,可連日的饑餓讓她根本沒有多餘的氣力。


    蒼茫的穹頂下,銀白色的雪片飛舞著,那頂粉轎無聲無息消失在雪霧之中,漫天雪花鋪天蓋地,頃刻就將地上的腳印車轍抹得幹幹淨淨,再不見半點痕跡。


    傅昭四顧茫然,心中的血與淚、恨與悔,混著無法訴說的苦楚一股腦湧上來,想哭,可眼中早已沒了眼淚。


    她的臉色難看至極,幾乎讓人不忍直視,那是悔恨到骨子裏的表情,痛苦,已快讓那秀麗的麵孔扭曲。


    若是自己更堅強一些,若是自己能勇敢麵對安國侯府,若是自己不阻止洛樺上京……是不是二姐就可以避免賣身為妾?


    自己被前世的痛苦和恐懼蒙蔽了雙眼,隻是本能地躲避它,卻忘了衝上去與之對抗。


    即便有一堆的躲避的理由,也隻是逃避的借口。


    沒有人生下來就是強者,弱小的自己,不會永遠弱小……


    傅昭捧起一抔雪,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竭盡全力發出一聲叫喊,麵沉似水,一步一滑地回去了。


    但傅家的危機並沒有因此解決,傅奶奶猶如附骨之疽,再次上門伸手要糧。


    杜氏這次就沒那麽好說話了,她拎著菜刀,堵在大門口,紅腫著雙目聲嘶力竭喊道:「這是我閨女賣了自個兒換來的糧食,誰敢搶,我就先剁了誰!」


    不知誰曾對傅昭說過這樣的話:世上最可憐的是人,最可怕的也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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