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傅昭大喝一聲,「我跟你走就是,犯不著傷我家人。」


    匪首一樂,「小丫頭倒是識相,放了兩個老家夥——弟兄們,收拾好東西,走!」


    土匪們興高采烈地往外走,傅昭默不作聲夾在其中,誰也沒注意她手裏何時多了根火把。


    為圖方便,土匪們把二十來匹馬都拴在傅家門口,滿滿當當堵了一條街。


    街巷一麵,堆放著村民撿來的幹樹枝茅草之類的,充當柴火用。


    傅昭倏然止步,眼中閃過一絲絕然,猛地揚手將火把扔過去。


    幹柴烈火,最是難解難分,黑煙和燃著的火星子一下子飛得老高,便是上頭蓋著的積雪也掩不住。


    老天爺終於睡醒了,打了個哈欠——烈風呼嘯而過,風助火勢,火借風勢,再加上半條巷子的柴,霎時間火焰騰空,乘著西風席卷而來。


    馬驚了,四處亂跑,不但弄掉了背上的糧食,還踐踏踢傷好幾個土匪。


    越燒越旺,漸成火海之勢,村民的房子大多是土坯茅草屋,見火即燃,眼見殃及自身,誰也坐不住了,紛紛跑出來救火,敲鑼示警,四下呼喝,剛才的死寂仿佛成了錯覺。


    突如其來的變故,匪首驚得下巴差點脫臼,半晌才回過神來——糧沒了,馬丟了,手下死傷好幾個。還有這火光,方圓十裏地都能看到,完了,行跡暴露,官府要來拿人了……


    本以為撿個大便宜,誰知卻吃了個大虧。


    都是那小丫頭搞的鬼!匪首恨得眼睛幾欲噴火,麵目猙獰,步步逼向傅昭,「管你男人是誰,今晚我是你男人!」


    出乎他意料,傅昭不顧傅家二老的呼喚,沒有往外跑,反而扭身回到院子裏。


    漫天烈焰的映襯下,她披了一層紅到極致的光暈,好似穿著盛裝的新嫁娘。


    她雙目灼然,眼神比火焰還要亮上三分,昂首傲然道:「我夫君洛樺,龍驤虎步,胸藏萬川,平敵寇,蕩匪亂,戰功無數,威名赫赫,一把斬馬刀無人能敵,乃天底下第一大大的英雄!」


    「而你,」傅昭嘴角帶著輕蔑的笑,「不過是個卑劣不堪的小人,獐頭鼠目的盜匪,竟敢口出妄言,隻怕到頭來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匪首一愣,戰神洛樺的名頭他有所耳聞,據說早已離開京城隱身民間,看她說得頭頭是道,難道自己真看走了眼?


    傅文淵躲在雪堆裏嚷道,「大哥她騙你,他男人就是個要飯的!」


    又被她耍了,接二連三被她騙,我看上去就那麽蠢嗎?匪首登時大怒,氣得吱哇亂叫,伸手就去扯傅昭。


    然手還沒挨到她的衣服,隻聽耳邊風聲大作,一把雁翎刀帶著裂帛般的聲音,擦著他腦袋而過,「撲」一聲直直紮入牆壁。


    匪首嚇得一縮,僵硬著脖子回頭去看,忽覺脖子一涼,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屍首已然分家。


    馬嘶連連,一人一騎,破焰而入,一陣陣灼熱的氣浪將他的黑色大氅撩起老高。


    他身後的烈焰用盡全力跳動著,似是要撕破無邊的夜幕,衝破一切束縛,飛騰直上九天雲霄。


    他蒙著臉,隻露出一雙寒星似的眼睛,簡單束起的墨發飄揚在空中,在劈劈啪啪的燃燒聲中,他的聲音清冽而溫柔,「阿昭,我回來了。」


    素白的冰雪世界裏,殷紅的火焰燃燒著,不時發出轟轟的沉悶響聲,燃著的草葉在空中盤旋輕舞,點點星火,好似暗夜的流螢。


    滿腹的相思、委屈、憤然齊齊湧上心頭,傅昭恨不得撲進洛樺懷裏大哭一場,但她不願,她不想再給這個男人增加一點壓力。


    她極力壓抑著橫流逆折的情緒,努力平緩柔和地說,「你回來了。」


    洛樺怎能看不出她微笑後麵隱藏的眼淚,心痛得猛然抽搐幾下,俯身將她抱起,「我喜歡你的笑,你一笑,天地間華光燦爛,你若哭了……」


    「我的世界就隻剩下黑暗,」他抱緊傅昭,似乎要把她整個人揉進懷裏,「我發誓,往後的日子,你不會再流一滴淚。」


    洛樺輕踢馬腹,那馬兒揚蹄長嘶一聲,不躲不退,迎著烈火,直直衝了出去。


    傅家二老正抱頭痛哭,忽見一人一馬從漫天火光中騰空出世,手持長刀,渾身火星子,宛如天神下凡,卻不是洛樺又是誰。


    杜氏癡呆呆看著洛樺,又看看完好無損的傅昭,揚手就打,一麵打,一麵哭罵道:「你這丫頭瘋魔了不成?別人都往外逃,你偏往火場裏跑……不過被土匪拉扯兩下,就一心尋死,隻想著給你男人守節,卻忘了你可憐的爹娘!兒啊,爹娘就剩你一個,你若死了,讓我們又靠哪一個去?」


    傅老爹抹著滿臉老淚,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好在人沒事,好、好……」


    看著雙親滿臉縱橫的淚水,聽著娘撕心裂肺的號啕,傅昭心裏十分地不好受,溫聲安慰幾句,忽覺一暖,原是洛樺將大氅披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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