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樺提著斬馬刀,複又翻身上馬,沉聲囑咐傅家三人,「你們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兒?」傅昭隱約有點擔心。


    他回首冷然說道:「誰讓你流淚,我便讓誰流血。」


    杜氏不明白,「招娣,他啥意思?」


    傅昭望著他打馬飛奔的背影,長籲口氣,似喜似憂歎道,「他殺神的名頭,可不是憑空捏造的。」


    狂暴的西風慢慢平靜下來,經過村民的全力撲救,火勢漸漸變弱,村民還不等清點損失,就發現那幫土匪居然還沒走!


    賊不走空,盜匪當然也不能走空,不然白辛苦一趟,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他們也不必在道上混了。


    隻是,老大去了哪裏?


    餘下的十幾個土匪隻當老大躲起來風流快活,一時沒有多想,晃著手裏的大刀片子,脅迫村民去翻撿收拾。


    糧食燒了大半,銀子丟了不少,兄弟傷了幾個——晦氣!


    二當家的蹲在地上正嘀咕,冷不丁背後冷風森森陰氣瘮人,驚得不由自主回頭一看,立時嚇得麵如土色。


    眼前的男人明明長得十分俊俏,但周身散發的陰狠殺氣,讓人根本意識不到他姿容秀美,眼底微微泛著猩紅,一眼盯過來,二當家的竟嚇得一下子癱軟在地。


    洛樺冷冷吐出兩個字,「腰斬。」


    手起刀落,二當家的眼睜睜看著自己斷為兩截,這一瞬間的恐懼,甚至超越了身體斷裂的疼痛。


    淒厲無比的慘叫引起餘者注意,一個形如厲鬼的男人,提著刀步步逼近,鮮血從倒垂的刀尖上滴落,乍開在煞白的雪地上,好似一朵朵紅色的彼岸花。


    「你是誰?」一個土匪壯膽問道。


    「管他是誰,咱們人多怕他一個?兄弟們,抄家夥上啊!」


    銀光一閃,幾個土匪連叫也沒叫一聲,頃刻送命。


    天色漸亮,陰晴不明的蒼穹下,細小銀白的雪粒子一陣陣撒落,此刻一絲風也沒有,隻聞沙沙的落雪聲,和匪徒飽含恐懼驚駭、粗重急促的喘氣聲。


    求饒、咒罵、哭號……洛樺充耳不聞,刀柄上傳來許久未有的感覺,竟讓他有點沸騰,臉上隱隱顯出興奮的神情。


    他在笑!


    這哪裏是人,分明是隻鬼!


    村民們已經被嚇呆了,個個如木偶似的垂手立在一旁,乍看到他詭異的笑容,一股寒氣順著脊梁骨往上躥,渾身寒毛倒立,有幾個竟然擎不住,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血霧終於消散,洛樺站在橫七豎八的屍首之中,他看著前襟上幾滴血,暗自扼腕:久不操刀,退步了,竟然濺上血跡!


    他毫不在意村民畏懼的目光,掃視一圈,不出意外地發現裝死的傅文淵。


    洛樺腳步霍霍過去,冷笑道「不用裝死,我送你去死。」


    傅文淵橫下心大喊一聲,「二叔我知錯了!奶奶,救命啊——」


    傅奶奶以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敏捷撲到孫子身上,「要殺他你就先殺我,孫女婿,我可是你奶奶!老二,你不要你娘啦?」


    傅老爹聞聲而來,見大哥兩口子潑風似的奔到他跟前,搗蒜般叩頭,「饒了你侄子吧,讓他給你們磕頭認罪,咱們血緣至親,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


    傅老爹眼神複雜,看看他們,又看看傅奶奶,半晌才吃力道:「他領著土匪殺我們的時候,怎不見你們求情?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娘,招娣因他吃了多少苦,我如果為他說話,還有什麽麵目見我閨女?」


    誰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話,傅奶奶三人頓時傻了眼。


    傅文淵心存僥幸,突然將傅奶奶狠狠推向洛樺的刀口,飛身狂奔。


    他快,洛樺更快,腳步微錯,瞬間避開了傅奶奶。


    洛樺輕輕一拋,刀攜風呼嘯而至,傅文淵一聲慘叫,牢牢被釘在地上,幾息便斷了氣。


    洛樺擦淨刀身血跡,一抬頭看到傅昭不知什麽時候立在一旁,定定望著自己,他忽然有點不知所措,結結巴巴說,「你、你怎麽過來了,這兒……髒,別汙了你的眼……」


    他悄悄把手背過去擦擦,雖然上麵並沒有血跡。


    傅昭心裏一陣酸熱,輕輕拉起他的手,「咱們走吧。」


    「等等!」張裏正蹣跚走來,對洛樺拱手道,「洛爺,官府的人一會兒就到,你斬殺土匪,理應受嘉表。還請稍等片刻,去衙門裏領賞的好。」


    洛樺知道他是怕惹禍上身,「領賞不必,等官府人來了,你隻據實相告即可,若官府定要找我,讓他們去宣府衛所找洛某。」


    他邊說邊往外走,村民們沉默著,紛紛閃到一旁,雖不敢直視,但覷著他的眼神,懼怕裏帶著厭惡,便是遲鈍如傅老爹者都察覺出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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