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娘的屁!」杜氏迎麵啐他一口,擼起袖子拎著傅老爹的耳朵大吼道,「你是不是有相好的了?手裏剛有幾個錢,就知道養小婦了?人呢,看我不扯爛她的臉!」


    傅老爹疼得直吸涼氣,「沒有、沒有……」


    傅昭忙攔下杜氏,「娘,爹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他和小丫鬟說句話都臉紅,怎麽可能在外頭找女人。」


    杜氏側身坐在暖炕上,拍著炕桌恨道:「他不去找,總有女的往他身上靠,天下沒有不偷腥的貓,一來二去,保不齊出什麽事。」


    傅昭好笑又無奈,歎道:「爹,別支支吾吾的,你到底幹什麽去了?」


    傅老爹憋得臉紅脖子粗,額頭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我、我去上茅廁。」


    「聽聽、聽聽!」杜氏指著他對傅昭道,「都學會說瞎話了——咱家沒有淨房?閑得你往外跑!」


    「不、不……我不會用。」傅老爹說完,抱著頭往牆角縮縮,「我怕她們笑話。」


    淨房放置的是馬桶。


    杜氏猶自不解,傅昭已然明白,上前扶起傅老爹,「爹,你用不慣馬桶,這有什麽,我叫人重修個茅廁就是,外麵天寒地凍的,你別去受那個罪。」


    「至於丫鬟婆子們,」傅昭笑道,「都是咱家的下人,賣身契都在我手裏握著,若有哪個敢笑話您,說咱家的閑話,咱統統打發走——如今十兩銀子就能買一個丫頭。」


    杜氏忍不住埋怨道:「你爹就是受苦受窮的命,昨兒個放著佛跳牆不吃,偏吃什麽炸醬麵,還非就大蒜,一張嘴,熏得滿屋子都是臭味!真給我……和阿昭丟人,你閨女可是要做誥命夫人的,你就是裝,也得裝個架勢出來。」


    傅老爹本來臉上已露了笑,被杜氏一說,臉又耷拉下來,卻不敢再說什麽。傅昭見狀,寬慰他說:「千金難買心頭好,隻要爹覺得舒坦,怎麽著都成。娘,你和爹過了大半輩子,怎的反而嫌棄他?」


    杜氏歎道:「傻閨女,我是替你發愁,你現在有個官太太的模樣,可當爹的上不了台麵,你在侯府怎麽能抬得起頭來?」


    傅昭萬沒想到她顧慮的是自己,當下心裏一陣酸熱,幾乎墜下淚來,忙掩飾笑道:「咱不和侯府同住,洛樺走前都和我說了,他會在京城另置宅院。」


    杜氏長歎口氣,忽然就沒了剛才了潑辣,「你們不懂,父母血緣親情,哪有那麽容易就斷了?洛樺那孩子別看麵冷,其實心善,他對我們都這麽好,對他爹娘能差到哪裏去?」


    她撫摸著傅昭的頭發,眉目慘淡,顯得憂心忡忡,「前幾天那兩個侯府嬤嬤,一看就不是善茬。你小孩子不知道輕重,當眾給人家沒臉,把關係搞這麽僵,如果洛樺和侯府重修舊好,你裏外不是人!」


    傅昭笑道:「娘想多了,放心,我心裏有數——你別拘著爹,他喜歡什麽就做什麽,人不能讓銀子和麵子綁住手腳,那日子過得有什麽滋味?」


    杜氏瞪她一眼,頗有幾分醋意,「就知道向著你爹說話,我真是白生養你一場!」


    傅昭趕緊摟著杜氏的肩膀哄了幾句,直哄得她再也板不住麵孔才作罷。


    傅昭白天跟著孟嬤嬤學禮儀、念書,打理家務,晚上秉燭練字,滿心想著給洛樺寫一封信,給他個驚喜。


    信寫好了,卻不知往哪裏寄,洛樺走後近兩個月,杳無音信。


    一種淡淡的酸楚襲上心頭,傅昭怔怔看著窗外快要化盡的雪,竟有些癡了。


    「夫人!」豆兒風風火火推門而入,想起孟嬤嬤的訓誡,忙放輕腳步,垂首側立,「有位叫章華的公子到訪,孟嬤嬤請他去書房,讓我來問您見不見。不見的話,她就直接把人搪塞走,但她也說了,這人是老爺的舊友,您最好見一麵。」


    傅昭笑道:「豆兒有長進,說話清楚利索多了,回頭去孟嬤嬤那裏領賞——你讓人傳話,我過會兒就去。」


    每每想起上輩子章華譏諷自己不配為洛樺之妻的場麵,傅昭都要惱怒一次。


    他突然來訪,不管是何來意,她都不想示弱,定要讓他睜大狗眼看看,自己到底配不配!


    大半個時辰過去,章華等得不耐煩,若不是看在洛哥的麵子上,早衝進去把那女人揪出來臭罵一頓:老子來給你通風報信是瞧得起你,你一個鄉野村婦,不說倒履相迎,反讓老子傻等這麽久!


    他氣得腦子發昏,但想想此行的目的,也隻好忍下這一肚皮的無名火。


    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孟嬤嬤暗想這不是傅昭的個性,便猜到這兩人間約莫有什麽過節,但章華是樺哥兒的好友,不好慢待,剛著人去催,就看到傅昭扶著豆兒的胳膊款款而至。


    章華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正要譏笑她比皇後架子還大,然下一刻就怔住了。


    傅昭梳了個飛仙髻,頭上珠結翠繞,劉海似煙,明眸流波。她姿容原本就不差,這段期間的調養下來,臉上肌膚白裏透紅,紅裏透白,越發顯得風姿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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