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大約也不會答應的吧。輕而易舉將一個好不容易拉攏到身邊來的聰慧竺氏,就這麽放走了,實在可惜了。魏赦翹了翹嘴唇。


    略過竺氏的事情以後,他又開始想,今日魏新亭來此處可能是有什麽事。


    蹊蹺在於,魏新亭對他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耐心,從小便沒有,連他讀《三字經》時寫錯一個字都要被打得手如醬豬蹄,十幾歲後,連見他、說話的機會都少了,彼此之間委實沒多大情分。他數日不來,今日卻來,既肯等自己,必是有事。


    什麽事呢?前幾日,孟氏來了一趟,因為宜然,鬧得似乎不愉快啊。


    魏赦的薄唇淡淡壓下,並不打算這麽快便讓魏新亭的敲打得逞。


    魏新亭趕了大早要來見魏赦,竟又讓他跑脫了,連眉雙都害怕回話,「大公子他……又出門去了!」


    「何時回來,立即報我!」吃一塹長一智,魏新亭是不肯等了,當下拂袖而去。


    高昶小公子這回約了個好地兒,城郊有一片馬場,放牧、打馬球都甚是不錯,可惜魏赦如今裝成病弱魏郎,無法交鋒實為可惜,高昶自去跑了一圈,回來尋魏赦獨坐的那片馬棚,笑嘻嘻地說道:「今日無人,總可以說了。」


    魏赦知曉他耿耿於懷,正要開口,高昶忽撥開了他撫弄洞簫的手臂,一把將自己的洞簫奪了回來,笑道:「我打聽過了,新來的廚娘,喚竺氏,有一子,四歲,機靈非常。」


    魏赦頓了一頓,隻見高昶那張驟然放大的如朗日般的俊容,已挨得很近,戲謔微笑:「魏令詢啊魏令詢,虧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假紈絝真正經呢,看來是我你對了解不夠深,原來你喜歡的是這個調調?說真的,我可有幸一見?」


    見魏赦不說話,高昶的笑容更燦爛了,「等‘你家孩子’上了白鷺書院,我自能見到,這倒是不急,隻是竺氏生得如何美貌,倒是引人琢磨。」


    「胡說八道。」


    魏赦突然冷叱,轉過了身。


    高昶覺著他是真慍怒了,哎一聲,拿洞簫自魏赦身後捅了捅他的背,「不許生氣啊。做弟弟的是誠心想幫你來著,如果你真看中了竺氏,而沒有什麽好招的話,我作為過來人可為你出謀劃策。且相比竺氏,你一無妻妾二無外室,居然連通房也沒置一個,實實在在是隻雛兒。而竺氏這種寡婦,要麽心思正的,可以立個牌坊,可一旦邪路子起來,手段是層出不絕,百般酥骨千般銷魂,縱有十個單純少年也還不是讓她手到擒去,你又不是不知前幾年雨花台的紀宵昌被一個寡婦勾得被除去了族籍之事。你又在魏家這麽片渾水裏頭蹲著,那竺氏心思如何實在不好說。」


    魏赦道:「她不是你想的……」


    說到這兒,魏赦突然頓了頓,麵露後悔。果然這話便讓高昶拿住了,「你看你看,才幾日,你心裏早信了她去了,魏令詢,你就是要動心也晚幾日啊,這還不到五天你就投誠——」


    「你瞎想了,」魏赦長身而起中斷了高昶種種不靠譜的揣測,去馬廄之中牽出了自己的颯露紫,「我不過是可憐她罷了。」


    話雖如此可他撫著鬃毛的手,於馬脖後倏地停了下來。高昶之言,雖是無心揣測,但魏赦心中也激起了一層漣漪。是啊,縱然是可憐,他從前卻也沒幫助過別的女人,不過是個廚娘,怎值得十萬兩白銀花出去。雖說未成,山長沒收,但當初他可真是因為那一點點的惻隱麽?他清楚自己絕不是一個聖人。


    這是怎麽了?


    魏新亭回了主屋,見一下人鬼鬼祟祟而來,趁著冥冥薄暮天還未全黑,魏新亭認出,這是前不久自己派出調查逆子在淮陽動靜的朱三。於是魏新亭哼了一聲,轉麵走入了書房。


    朱三亦步亦趨隨之步入,取了一盞半明半暗的燈燭,握在掌心護著,點燃了屋內的幾支長燭,便見魏新亭已麵含鬱色一言不發地坐在無數蠟燭光暈之中不動,朱三頓了頓,立刻稟道:「魏大公子在淮陽的動靜,確實蹊蹺,老爺請聽小的說來。」


    見魏新亭果然側目,朱三忙放下燭火,一頭磕在魏新亭膝下,「大公子在淮陽應待了有六年之久,但以他的張揚恣肆之行事,能在淮陽真正查到的動靜卻極少,小的不敢妄加揣度,於是便又買通了一名淮陽舊居的閽人,那閽人報,魏公子這六年裏,長長短短的加起來,恐怕有兩三年是不在淮陽的。所謂麵壁之說,更是無稽之談。」


    魏新亭聞言眉梢略動,本是側身靠著太師椅,這時也坐正了不少:「繼續查到行蹤了沒有?」


    「很少,」朱三道,「隻知道前幾年大公子被莽山那群響馬掠去之後的一些動靜,那時候,老爺不是托人派兵援助麽,可是朝廷的兵馬卻在莽山上吃了一個大虧,這大虧就是因為大公子的帶路,提前走漏了風聲。聽說自那以後,大公子便與莽山那群人走得極為親近。」


    說到此處,魏新亭從鼻腔之中發出了一道冷冷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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