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魏赦便被他說得動心,又聽到狂蜂浪蝶這四字,一顆心著實是七上八下。


    近來魏赦命人暗中打探了竺蘭以往的事跡,宣卿死了以後,竺蘭一人帶著孩兒過日子,孤兒寡母勢單力弱,她容色秀麗瑩潔,欺霜賽雪,便是在江寧也是少有的了,在她們那個地方,自然更是遭人惦記,除了那個讓竺蘭用剪刀傷了的大金牙,似乎還有別人,對她殷勤無比驢前馬後的,隻是她以禮相待沒看上罷了。


    但說不準如今在江寧就有看上了的呢?


    江寧近來是非多,本就是繁華富庶不遜於神京的第二大城池,貿易往來大梁無出其右,又有通海口,連遇見三五成群的洋人都不算稀奇了,可謂魚龍混雜,這種地方,其實是最不安全的。


    「你說得對。」魏赦煞有介事,「豈能把她一個人留下,兩個月也太長久了!」


    他說罷,急不可耐地倉促起身,拂簾門而去,隻剩下一串串水晶珠子錚璁作響。原地不動的高昶驚訝萬分,端酒水的右臂停在了半空之中,無奈地莞爾,自己飲了。


    魏赦自己都或許不知,他整日在自己跟前顯擺恩愛的行為,同公狗圈地盤沒什麽區別,但本質上,他卻恰恰好是因為極度的不自信。


    或許是那個竺氏沒能給魏赦足夠的回應,或許她壓根對魏赦就非常冷情淡薄,且一直心懷故夫,魏赦每日演上這麽一演,便好像能欺騙自己似的,說服自己竺氏對她情深義重,他們倆關係進一步指日可待。


    說到底就是不自信,患得患失,打腫臉充胖子,不然何須如此擔憂。


    說說他自己,就算與嬿嬿分開一兩年,他都不會擔憂有人能奪走嬿嬿芳心。這就是嬿嬿予他驕傲的權利,她是如此地愛著自己。


    所以由此觀之,竺氏心裏頭並不大愛著魏赦,他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熱臉貼冷屁股,還傲慢得像隻大公雞整日裏遊來遊去,紙糊的罷了,一戳就被。高昶真心疼他,嘖嘖。


    ☆☆☆


    結海樓的報名終於終止了,最後蘇繡衣趕上去一看,竟有足足八百人!


    這個數字蔚為大觀了。


    蘇繡衣表示了一番擔憂,但竺蘭已經提前開始候場。


    每一個報名的庖者均在結海樓外的紅字招牌上掛了名字牌,頭一場便要劃掉一半人的名姓。


    江寧風水養人,富戶眾多,而如竺蘭這般的庖者,最大之願便是能夠進入富戶之家成為廚娘,這是最穩定且收入也相當可觀的行當。也是因此,江寧有大波學廚的女子,女子有心細如發的長處,在燒菜的事上做得更為細致,富戶家中如有小孩兒、患病的人,讓女子來掌管廚房,更令人放心些。所以在江寧,一向是女廚多於男廚。


    如竺蘭今日所見男庖者,也是寥寥。


    頭一場的主題便是清燉蟹粉獅子頭,地道正宗的淮揚菜。在看到菜名的那一瞬間,竺蘭便鬆了一口氣。


    雖有五湖四海的各方奇人大能在場,但單就淮揚菜來說,竺蘭還從沒遇上過敵手。先前魏府招廚娘之時,就算與結海樓昔日的掌勺對上淮揚菜,孟氏也是均有肯定,甚至對她隱隱誇得還要多些。


    結海樓不愧是江寧最大的酒樓,單論鍋灶就有五十個,竺蘭抽到的標簽在第三輪上場,一片煙火氣之中,獅子頭獨有的清鬱香味在此發酵,屋外等候的廚娘唧唧喳喳的,各自交流著獅子頭心得。


    蘇繡衣今日得空,陪了竺蘭過來。身後不乏有報了名,卻實力見識都相當一般可以算作庸人的庖者,議論得過於淺薄,蘇繡衣連連搖頭,又對竺蘭說道:「這一場要不要我授你我的獅子頭的獨到做法,實話說這是我從前便做了千百回的菜,經典式,翻新式,我能做得拿得出手,你心思活泛又常有妙悟,不妨聽聽。」


    這還隻是頭五十人,時間充沛,竺蘭謙遜地微笑著:「嗯,蘇姐姐但說就是,我聽著。」


    能被選中成為魏府的廚娘,蘇繡衣自有過人之處,這毋庸置疑。竺蘭對蟹粉獅子頭雖也拿手,卻也仍想聽聽蘇繡衣的高見。


    蘇繡衣一向自愧於不如竺蘭,聽她竟還肯不恥下問,歡喜無限,立刻張嘴。但卻生生一頓,竺蘭一陣詫異,回眸,身後傳來了無數廚娘的驚呼之聲,隻見魏大公子粗魯地撥開鶯鶯燕燕,長腿幾步便跨上近前,竺蘭的心如同下了油鍋亂跳,環顧周遭,暗暗傳來歆羨仰慕的呼聲。


    「他真的好俊呀……哪家的公子……」


    「我瞧著的眼熟,像是魏家的。」


    「魏赦?那算了……」


    「君本檀郎,奈何魏赦。豆#豆#網。」


    不知為何,聽到一個芳心黯淡的小姑的失落聲音,竺蘭竟感到有幾分好笑。


    魏赦顯然也是聽見了,她看到他的額角似跳了一跳,挑起了一側修眉,不過卻沒尋那群「不長眼」的小姑子們發難,嗓音溫沉:「出來,我有話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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