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時分,兩個男人打完了,汗流浹背,魏赦還好,那個護衛卻是喘氣如牛,也不肯用晚飯,徑自朝後山去了。


    竺蘭替魏赦擦了汗,魏赦也胡亂用了些湯羹,便告辭,折返下山來。


    童子護送他們倆到山腳,又囑咐道:「我家主人說,魏公子根基不穩,便如同刀劍久置不用極易鏽蝕,還需不斷淬煉才是,切不可懈怠。」


    魏赦麵露慚色,「在下知道了。多謝神醫提點。」


    說罷,解了身上的錦囊,鼓鼓的一包銀子,遞與小童。


    他牽了竺蘭的手,兩人從容地吹著湖上的微涼夜風,鼻尖盈滿了河畔草木的熏香,往岸上走去,竺蘭方才到現在便一路沉默,此際終忍不住問:「魏公子,你的錢這麽多,從哪兒來的?」


    魏赦抱歉一笑,「你知道,我統轄的多是山賊悍匪,水寇強盜,沒什麽正經營生,當然沒什麽正當來路。」


    見竺蘭似略作頓步,他忙又道:「不過我不喜歡幹明搶的事兒!隻是他們不大好管,便是讓他們自己去謀個活,他們也幹不好。我隻能徐徐圖之。莽山那群已經被馴化了,自己在山上開墾了良田。他們嫌這不來財,我便包了幾座山頭,讓他們修了幾條路,過路的送點買路錢財就是了,收也收得不多,路人如不願給,便隻好繞遠路。」


    莽山的弟兄對魏赦言聽計從,七省綠林的就未必,魏赦便用對他們而言更溫和的手段,大梁終歸是有些來路不正的生意,地下的賭場、古玩行當的賭玉,除了走私,無有不涉獵的。


    「這些也不是長久之計,但比起以前打家劫舍刀口舔血地度日,如此也算是有了一個改變。我也希望他們,以後放棄這些路子不正的生意……」


    竺蘭道:「你拿了很多‘孝敬’?」


    不難想象,魏赦在七省綠林的黑道生意上吃了多少錢。他在江寧如此大手大腳,不是沒有原因的。江寧首富,看來並非虛言。這個人,他到哪兒就是哪兒的首富吧。


    魏赦眨了眨眼睛,有些告饒意味,竺蘭於是不說了,輕輕呼了口氣。


    天色已黑,這一晚看來已是無法入城。


    一行人便在湖邊搭了簡陋的帳篷,居其中修整了一晚。


    翌日天色放亮,終於入城,入城郭之際,一名小廝已在門邊上等候多時,見魏赦一來立刻迎了上去,「魏公子,我家郡王已在靜候,小公子亦昨日深夜而至。」


    他說的是阿宣。竺蘭驟然眼色發亮,明燦燦的,似乎沒想到魏赦竟真能這麽快把阿宣接了出來,她無比感激地望著他,魏赦勾了勾唇,牽住她手,率眾遙遙朝王府而去。


    馬車停在王府大門,王府氣象萬千,比江寧魏家還要華貴輝煌,從正門棄了車馬,邁入門庭,一路都有女婢引路。


    待入庭院,還未過堂,竺蘭忽聽得響亮一道童音:「娘親!」


    兩人不約而同地朝一個方向看去,跟著便又是驚喜的一聲「幹爹」,小人兒白白胖胖的身影搖搖擺擺地朝他們奔了過來。


    竺蘭頓時眼眶發熱,蹲下身來將撲入懷中的兒子一把抱住,阿宣入了她懷,一雙柔軟的胖乎乎小手緊箍著娘親的後背,嚶嚶哼哼地哭了出來。聽人說阿宣昨夜裏來時還分外堅強,聽說娘親即刻便至,還高興了一整晚,但一見到竺蘭便立刻沒出息地哭成了淚人兒。


    竺蘭好半天才哄好了,她還趴在竺蘭的肩頭抽泣。


    一晃眼,見了魏赦,愈發赧然,小心地喚了聲「幹爹」。


    魏赦微微皺眉。


    竺蘭拍了拍兒子的小屁股,也多了幾分局促,目光與魏赦撞上,他一觸即離,她的麵頰微微發燙,躲閃之間眸光漾起了股細膩清潤的波瀾。


    「兒子。」


    她指了指魏赦。


    「以後,可能要叫‘爹爹’了。」


    那瞬間,魏赦的臉色是有些驚訝的,似乎沒想到竺蘭會讓阿宣改口。


    但她這麽說了,便是一種認可,至少她用行動證實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已是不可或缺。


    阿宣隻見他們倆人均充滿了期待和鼓勵地看著自己,雖還不懂,但隻能把小臉擠在了衣服裏,聽話地喚道:「爹爹。」


    魏赦哈哈一笑,從竺蘭的懷中將他的便宜兒子接了過來,阿宣蹬了兩下腿,順從地趴到了魏赦懷中,魏赦左右看了幾眼,阿宣這段時日沒少吃,臉又圓潤了不少,於是道:「看來路上沒少誆你幾個叔給你買小食。」


    被戳中了,阿宣臉紅羞臊了起來,魏赦替他將小臉上兩行淚擦了,隻見正堂迎出一行人來。


    當先之人,三十多歲麵容秀逸而稍顯冷漠,矜貴軒昂,一見便知非池中之物,他的唇邊若隱若無地含著幾分笑,率仆婢眾相迎,不卑不亢,「魏公子臨小王寒舍,不甚歡迎之至,還請先到舍下用些茶飯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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