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江息溪琴棋書畫都在她上頭,雖說兩人也相去不多。


    在書院的官家小姐中,她倆無非一個倒數第一,一個倒數第二。


    可這話如何叫趙錦媛說出口?總不能說:「你不過也是個墊底的玩意兒。」


    那會兒隻怕江息溪要在這大街上同她魚死網破,江息溪不要臉沒關係,她不能。


    於是隻得忍氣吞聲,麵色青紫的攥緊拳頭,心裏將江息溪當小人紮了一百八十多刀。


    對付不了江息溪,她就將話頭挑到了鬱清梨身上:「鬱姑娘但有才德,還能到這裏擺攤不成?」


    鬱清梨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


    江息溪以為她被氣笑,突的睜開眼睛,惡狠狠扭頭瞪向趙錦媛還擊道:「虧你一個上了這麽多年學堂的小姐也好說這種話,丟人。」


    周圍的人紛紛笑出了聲,有人拿著帕子掩唇笑的全身發顫。


    顧采薇端著那股架勢,輕輕扯了扯趙錦媛的衣角,柔聲道:「阿媛,你怎麽這樣說話。」


    趙錦媛本就有氣,這時候顧采薇還不幫著她,反而幫外人說話,感情這針不紮在她身上,自己不知道疼。


    悻悻的閉了嘴,隻覺得自己被周遭人在指指點點,通體不自在,生生壓下去那火後,心裏生出了一絲異樣,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顧采薇,才緩緩收回目光。


    鬱清梨不緊不慢的替江息溪描眉,手腕帶著合宜的力度,江息溪卻仍喋喋不休的囑咐:「你可千萬別給我渾畫,不然我真饒不了你。」


    這會兒那邊的趙錦媛已經安靜下來,許是不想同江息溪再糾纏,平白鬧了笑話。


    鬱清梨耐心的拖長音量,像哄著鬧脾氣的孩子道:「是,知道啦——」


    鬱清梨放下眉筆,然後轉身抬頭對著伺候在一旁的袖桃道:「那個瓷罐,白色的,對。」


    袖桃將東西送去鬱清梨手中,鬱清梨先是拿竹製的兔毫小筆在瓷罐中點了點,又在一塊瓷製版麵上點了幾下,等到蹭勻後塗在江息溪臉頰的紅色新生斑點上。


    隨後將瓷罐旋了一下,下層轉出了一層其他顏色的膏體,用溫熱的指腹摁壓在江息溪眼睛黑眼圈處,那本來黑紫的眼下,瞬間又成了綠色。


    眾人驚駭,這不是畫唱戲的麽?剛才還傻愣愣的真以為她會畫出個什麽不一樣的,現下看來,竟是將別人當猴耍。


    原先想要買口脂的婦人也按了按胸,連連搖頭。


    趙錦媛噗哧一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我還是頭一回看到有人畫臉用綠色的粉,江息溪,要我說,你這臉也別要了吧,鬱清梨恐怕是在拿你的臉過家家,不知輕重的塗著玩呢。」


    現下看了笑話,隻覺得心頭那股子氣一消而散。


    江息溪一聽這話,哪還坐的住,連忙招呼身邊的丫鬟過去:「紅玉,紅玉,給我瞧瞧鏡子。」


    這一看鏡子,眼睫眨了兩下,瞬間眼圈通紅。


    隻見她狠狠拍下銅鏡,怒目瞪向鬱清梨,又不好當場翻臉,怕叫顧采薇看了笑話,隻得死死咬著下唇,仿佛受了莫大委屈,撲簌簌往下掉金豆子。


    鬱清梨一見江息溪哭,就沒轍了,這丫頭慣會撒嬌和哭哭啼啼。


    她頭疼的衝袖桃伸伸手,袖桃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鬱清梨,又看了看江息溪,這才緩緩從懷中掏出一顆用紙衣包著的糖,滿是不舍:「姑娘,我就這一顆牛皮糖了。」


    鬱清梨:「……」


    她捂著頭,欲哭無淚:「給我個帕子。」


    一聽這話,袖桃眼疾手快的將那糖揣進懷中,生怕鬱清梨反悔似的,另一邊忙不迭將手帕送進鬱清梨掌心,笑的眼睛眯縫成一輪彎月。


    鬱清梨抬手要替江息溪擦去眼淚,隻覺得她是小姑娘心性。


    突然在接到帕子的時候想起來什麽,忙將江息溪掰過來,麵向眾人道:「旁的不說,我家的粉霜還是不錯的,若是你們買回去,也不必擔心流淚將這粉給衝走了,瞧二小姐哭的這般梨花帶雨,也照樣貼在臉上。」


    一句話,沒忍住將江息溪逗笑了,她卻仍是凶巴巴的吸著鼻子回道:「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再這樣,回去我就告訴祖母!」


    趙錦媛冷眼看著鬱清梨繼續給江息溪化妝,靜靜等著鬱清梨給她求饒的模樣,心下早已想好一整套羞辱鬱清梨的說辭。


    忽的有人驚異道:「二小姐眼下青黑好像沒了?!」


    江息溪訝異道:「當真?當真!給我瞧瞧。」


    她這黑眼圈可算是大有來頭,再過不久就是宮裏的辭歲禮了,為了這辭歲禮,她是夜熬了,書讀了,字練了,卻偏偏什麽長進也沒有,每日還要被荊氏訓。


    一說起來,就要拿顧采薇比較。


    這大昭的辭歲禮是每年都會有的節日,在除夕夜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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