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想到寧王昨兒個夜裏同他說,夜襲他府邸的,那功法除了江煦之再無旁人時,心裏忽的隱隱不安,眼神閃爍,避開轉身有意無意瞧著寧王的方向。


    江煦之緩緩收回目光,噙出一抹冷笑。


    這觀德場是先皇當年為了射禮特地修葺的射場,所用麵積二十四畝,場內設置矮椅,小桌,專供觀禮者靜坐,至於旁的,人微言輕者,也便隻能尋了站腳地看個新鮮。


    畢竟以往觀禮者都是有嚴苛條件的,尋常子弟不得入場。


    一聲鑼響,這射禮也就開始了。


    先是步射,十人一組,有自告奮勇者,戴好指機,手持弓箭,躍躍欲試。


    青年才俊端的是正直,直臂如枝,各個屏氣凝神,目立審真,氣至意注,隨即一聲令下中,悉數拉滿弓,旋即又是一聲令下,箭如疾雷,朝著箭靶飛去,眾人屏氣凝神,簌簌簌。


    隻聽那頭判員邊走邊道:「八環,九環,八環,九環,八環……」


    讀到最後一位時,朗聲道:「十環!」


    場內響起一眾鼓掌聲,皆是喝彩:「漂亮!」


    寧奕附耳對江煦之不屑一顧到:「漂亮?漂亮什麽漂亮!統共這麽簡單的,就一人十環,丟人。」


    旋即又指了指西北方向,那裏坐著個身著火紅襖裙的女子,笑意譏諷,意味深重,寧奕同他道:「瞧見沒,昨兒個進京的小宛國公主,叫什麽白鈴,人家都看不上。」


    接著原先的青年們開始了第二輪射藝,每人三箭,最後統計出獲勝者,再追加入第二場射藝中。


    這一次,許是進入了狀態,眾人皆是屏氣凝神,全副身心投入進了這場射藝中。


    又是一陣箭羽投射出,倒是十環的有了許多個,唯獨兩人踩在十環邊,沒射中,場內爆發出一陣唏噓。


    鬱清梨覺得沒意思,這幾個人射箭總是缺了點力,讓她沒有半分緊迫感,隻要稍微努把力,也就追上 了,幾乎個個壓著打,好似小孩子過家家。


    她百無聊賴的看向前方的江煦之,眾人皆在唏噓感喟,獨他無所動靜。


    江煦之端正的坐在那裏,一襲白袍,給人一種清清冷冷的感覺,仿佛世人皆在戲中,而他獨獨置身事外,是個看客,帶著說不出的距離感與蕭索。


    若要形容江煦之這個人,這世上沒有生性涼薄這四個字更適合他。


    鬱清梨癟了癟嘴,「真是個無趣的人。」


    這話一說完,江煦之似有感知一般,原本斂著的眸子忽然抬起,如利刃一般,微微側身直刺鬱清梨,鬱清梨心下一驚,嗓子眼裏囫圇不清的到:「好一個順風耳。」


    然後躬著身子站起,對江息溪說她去旁的地方看看,便去了後排,江息溪全身心都在射場上,哪顧忌得了鬱清梨,隻是隨意的嗯道:「去吧去吧。」


    江煦之的眼角餘光撇在鬱清梨身上,瞧見她離了席。


    射場一輪換一輪,競相追逐,這會兒開始白熱化起來。


    三炷香的功夫,場上原先長龍似的隊伍這會兒紛紛較出高下,留在場內的青年才俊擺出不可一世的傲氣,睥睨群雄的恣意,仿佛已經拔得頭籌一般,傲氣十足。


    天子坐在正上方,黃袍加身襯得他不怒自威,看的高興,便喝彩,聲音雄渾:「不愧大昭兒郎,好!就該有這般氣勢的!」


    寧王卻忽然接了話頭,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叫江煦之聽的清清楚楚。


    隻見他有意無意掃了一眼江煦之,似笑非笑道:「這些青年才俊當為陛下您所用,要說啊,宮裏是該添些新鮮血液了。」


    皇上眯縫著眼睛看著射場上的青壯男子,笑道:「寧愛卿何出此言?不過裴大人家中的小兒我瞧著不錯,隻怕裴大人不舍,他們文官世家,我倒是瞧著他弄文不如走武官路子。」


    天子的目光緊緊追隨著一個紅衣青年,棗紅色的衣衫襯得那青年唇紅齒白,挺如鬆柏卻是最為張狂的一位哥兒,許是接二連三沒有落下風,才有這等子張狂傲視萬物的底氣。


    寧王笑回:「為朝廷效力,自義不容辭哪還有推脫的道理?臣說這話倒不是旁的,隻是聽說前些日子京都出了刺客,夜半時分闖進了趙大人家中,也不知是偷什麽,還殺了不少侍衛,故才有了這番想法。」


    皇上原本視線還停留在射場上,一聽這話,蹙了蹙眉,轉身看向寧奕:「哦?朕怎不知?那可偷去了什麽?查到是誰,為何要夜半闖入趙愛卿家中了?」


    這話說完,寧王抬眼看向江煦之,別有深意的笑了笑,江煦之麵無表情,仍是專注的看著射禮,好似沒聽到。


    「旁的不知,不過趙大人家中的兵士回去的時候說那男子後背受了傷,瞧他是往長陵街方向跑的,至於是誰——恐怕還得再順藤摸瓜些時日,若是尋常人,倒也釀不出什麽大禍,可是,若是宮內人,隻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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