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癩頭隨著一眾護院走後,那年邁男子央著腿邊怯生生的小丫頭對鬱清梨道謝,小丫頭眨著眼睛,怯怯道:「謝謝姐姐。」


    鬱清梨鼻頭一酸,曾經她的夢想是,盡己所能,施以援手,她見慣了世間淒苦,最受不得這些。


    她蹲到小姑娘麵前,從袖間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去滿臉的髒汙,小姑娘臉頰有凍瘡,她避開那傷口,擦完後,笑著摸了摸小姑娘頭,柔聲問道:「你幾歲啦。」


    小姑娘怕生,連往後躲,男人尷尬的笑了笑,將小姑娘往前拽了拽,小姑娘這才板正的回道:「等年關一過,便六歲。」


    鬱清梨笑著站起身子,於是看向說話的男人,問道:「我瞧著你們口音不像京都的,是從外鄉來的麽?」


    鬱清梨問完話,隻見男人麵上湧出溢於言表的哀傷,竟然也紅了眼睛,他先是沉默了許久,直到緩過勁兒才道:「也不瞞姑娘,我們是從東洲北邊來的。」


    「呀,東洲麽?那好遠,你們怎麽就來了大昭?」袖桃一聽東洲,忙驚喝道。


    男人笑的悲涼,伸手將一直躲的小姑娘抱進懷中,然後歎了口氣道:「我們是來尋人,討活路的,這一路,遇上好心拉車的,就帶一段,要不就沿街乞討,大人看到小孩心疼,有人也願意給兩口飯保個命,老父卻沒捱過去,我們隻能尋個墳堆埋了。」


    袖桃聽完,也沒再言語。


    鬱清梨隻覺得胸口堵的慌,她背過身子,咳了咳,然後使勁眨了眨眼,這才緩緩轉過身。


    她記得書裏有說過東洲發過一場大水,衝了東洲北邊的礦山,淹到了山下,山頂塌陷,那北邊的村莊被淹了。


    但是山中村民卻不見蹤跡,後來這件事交給了趙忠,好像也就不了了之,宮中再未有後續進展,隻是這事卻或多或少牽扯上了江家,據說與江越有關。


    天子勃然大怒,也是從那日開始,江越遭貶謫,鬱氏終日鬱鬱孤歡,江家也連帶著一日不如一日,直至最後走向衰落。


    她忽然全身上下湧起一層雞皮疙瘩,她又細細回憶了一番,可是這件事並不是現在就開始發生的,而是在年關之後才隱隱有了苗頭,凜冬那水本就流的慢,不似夏日多雨水,加上東洲植被繁茂,怎會無端防不住這雨水?


    她細想一番,隨即問道:「不知各位是何緣由來了大昭,若是討活路,倒也不至於費此周折。」


    那男人又是一聲長歎,緩緩道:「原先一直都是江司空掌管我們東洲的水利營建,早些年一直平安無恙,江司空還為了防住每年的洪澇,特地在灘塗荒漠處種了荊棘林,修葺大壩,隻是不知為何,從今年初春開始,竟然有大批的車隊進了我們礦山。」


    「先是砍樹運木材,緊接著來了好多工匠,待那木材運完了,竟開始鑿礦山,我們察覺出不對勁了,於是村長前去問,隻說是江司空下令,他們也是奉命辦事。」


    「長期以往,這山必然要出事,村長擰不過,遂去報官,卻結結實實挨了頓毒打,回來的時候半身都廢了,這麽一來,也就沒人敢再去鬧,心想著,江司空素來是個好人,定然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可能要建些旁的什麽,隻是我們東洲是盆地,往裏凹,若真是碰上個什麽大雨天,那實在是危險,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快。」


    鬱清梨心裏隱隱生了不好的感覺,江越這人向來沒什麽野心,若不是因為鬱氏總嫌他沒有抱負,加之沒到致仕的年紀,他甚至想現下就解甲歸田,去過桃園生活,這種一看便是為了利益驅使所做的事,絕對不可能出自江越之手。


    但這事鬱清梨不能說,現下江越還恰好在東洲,若是說了,恐怕正好入套,江越雖說為官多年,腦子卻一根筋。


    她牙齦打顫,這件事同誰都不好明說。


    男人見她走神,輕輕喊了句:「姑娘?」


    鬱清梨回過神:「噢,不知能不能問一下,你們是要去找誰?興許我能幫得上忙。」


    男人一聽,極高興的道:「那真是有勞姑娘了,我們要找的人是趙錄尚書事。」


    鬱清梨的手抖了抖,可不就是赫赫有名的奸臣趙忠?


    聽說後來還前前後後做過不少乖張跋扈的事,也因趙忠這件教訓後,大昭後來直接廢除了錄尚書事這一官職。


    他們去找趙忠,隻怕會是豎著去,橫著出,決然不能眼見著眾人送死。


    趙忠位高權重,掌管尚書台,許些奏折經過他這,甚至能直接被攔下,莫說投名狀喊冤請,有些天子沒意見的封貼,他甚至能直接代決定。


    鬱清梨伸手問袖桃要了顆牛皮糖遞給小姑娘,緩緩道:「隻不過近日小宛國使臣來了大昭,加上辭歲禮,你們自然見不到錄尚書事,現下最要緊的是覓些個活計,在京都定下,才好尋個時間去見錄尚書事。」


    巷子外,一雙藏色的靴子往外退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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