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夜裏受了涼,就扛不住病了,」賢妃緩緩地說,「唉,不中用了。」


    她語氣悲觀,燕王聽了隻好溫聲寬慰她,「母妃身體一向健康,隻是病來如山倒,好好調養一番就能恢複了。」


    賢妃卻沒有聽進去,仿佛交代後事一般,「我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本來你就藩是喜事,偏生我病了這一場,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你成親。」


    阿福是蘇家人,要成為燕王妃更沒有問題了,燕王很是沉穩地回答:「母妃定然能長命百歲,您不僅能看見兒子成親,還要抱孫子。」


    賢妃笑笑,「讓你選個中意的,又說沒有,你找誰成親?」


    「沒準兒過幾日就有了,」燕王倒是不慌不忙,他要是再禽獸一點,興許阿福都揣上娃兒在肚子裏了。


    正說著話,到了賢妃吃藥的時候,宮女端了藥進來。


    燕王認出來這是端午那天他進宮賢妃給他準備的宮女之一,他從宮女手上端過了藥,自然而然地問道:「那天那個很會剝粽子的小宮女呢?」


    端藥來的宮女臉色一變,不知道該不該老實回答。


    賢妃眉頭蹙了起來,歎氣道「「年紀小貪玩,落了水裏。」


    「可惜了,」燕王聽見那個小宮女死了,也是微微一歎。


    「怎麽?那日送你又不要,若是跟你出宮去了,琇珠沒準兒就逃過一劫了,」賢妃說著念了一聲佛。


    燕王沒有說什麽,他舀了一勺藥晾涼,耐心喂給賢妃。那日回府,他吃了催吐的藥,劉良醫檢查了他吐的東西,發現是他吃的那個粽子裏被放了些東西,單是粽子裏的藥於人無礙,可與錢蘊儀香囊裏的香料放到一起,就成了烈性春藥。


    得到琇珠已死的消息,燕王並不意外,能在後宮這般算計他的人,除了錢皇後還能有誰。


    燕王剛服侍賢妃用完藥,就有宮女來稟皇帝來了。


    「快,把門窗都打開,多點點香,再放兩個冰盆,」賢妃一聽皇帝要來,頓時掙紮著坐了起來,怕皇帝嫌屋子憋悶,還要張羅著開窗擺冰。


    燕王扶著賢妃的肩,讓她坐穩,看賢妃這樣高興,什麽都沒有說。


    安排好了這些,賢妃又記起來自己容顏有損,她不敢照鏡子,隻讓人重新給她梳了頭挽了個整齊的圓髻。


    不久皇帝就來了。


    賢妃想要下床迎接,被燕王強硬地按了回去,他自己出去把皇帝請進了內室。


    「聖上,請恕臣妾失禮了,」即使坐在床上,賢妃還是很勉力給皇帝行了個半禮。


    「你病了,就不要這麽守禮了,」皇帝眼中閃過一絲憐惜,坐在床上攬住了賢妃的肩讓她靠著自己。


    當著燕王的麵,賢妃臉上浮起一抹薄紅,看起來人精神了很多,「多謝聖上體諒。」


    皇帝歎息地撫了撫賢妃的背,關切地望著她,「今日可好了些?若不是病得這麽重,你想忍到什麽時候。」


    燕王站得三步遠,低著頭不好光明正大地聽皇帝和賢妃的私房話,就聽賢妃似撒嬌地輕聲說,「我也沒想到會病得這麽重,以為喝點薑湯就好了。」


    「你以為你還是當年那個淋了雨還嫌熱的小姑娘啊,」皇帝語氣很是親昵。


    賢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身形容貌保養得好,看上去依然十分年輕貌美,偶然露出嬌羞的神色並不違和,反而讓皇帝回憶起了當年,懷念之餘對賢妃的也就越發的溫柔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賢妃主動提起了燕王就藩的事,「我這一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子謙若是去了大同,恐怕我們母子再難相見了,還請聖上體諒臣妾,讓子謙留在京中侍疾。」


    燕王眉頭微動,他沒想到第一個不讓他就藩的人是自己的母妃。


    賢妃這話說完,皇帝就沉默了。


    「聖上,我這一生很少求你什麽,隻是想多看看兒子罷了,」賢妃目露央求。


    「老四怎麽說?」皇帝疑心病重,難免懷疑起來是不是燕王對皇位不死心,想要留在京城。


    「兒子一切聽從父皇的安排,」燕王目光坦蕩地看著皇帝。


    「那就先留在京中陪陪你母妃罷,」皇帝終究還是卻不過賢妃的哀求。隻是讓燕王多留幾個月罷了,應當是沒有什麽影響的。


    皇帝就笑著對燕王說,「今日工部侍郎才提起,說大同的王府有些殘破了,需要重新修繕一遍,正好你自己看看堪輿圖,不滿意的地方叫他們改。」


    大同的王府還是前朝藩王留下來的,經過戰亂,不大修一番是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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