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延安殿是皇長孫的住所。


    皇長孫為人謙和寬厚,內帷中又沒有妻妾,隻有幾個侍寢的大宮女,延安殿真是十分的清淨和睦了。


    掌燈時分,皇長孫李然還坐在書房裏認真苦讀,澄明的燈光照得院子裏都是一片明亮。


    皇長孫太用功了,書房外伺候的人都很自覺地保持安靜,不敢打擾認真用功的皇長孫。卻不知道皇長孫拿著蘇景如的情書,心裏盤算著怎樣才能哄得蘇景如乖乖嫁給燕王,又能死心塌地站在自己背後呢?


    原本聽到風聲,說是燕王對蘇家小姐一見傾心,他還以為是謠言,畢竟蘇家有蘇景明在,後宮裏又有個寵冠後宮的顧貴妃,就是他要娶蘇家的小姐,也要再三掂量會不會惹得皇祖父猜忌。樹大招風的燕王為了避嫌,繼妃最好人選其實是娶個翰林家的女兒。


    現在看到了蘇景如的信,皇長孫這才是信了,頓時改了主意,與其娶了個假的蘇小姐還要擔心事情敗露,不如有個一心向著他的燕王妃,為他監視燕王的動向。


    想到燕王以為自己娶了個鳳凰,實則是個草雞,皇長孫就十分開懷,完全忘了自己也曾打算娶那個草雞。


    皇長孫思慮良久,提筆給蘇景如寫了回信:卿卿見信如唔,知你處境,吾亦憂心如焚,且莫慌張,吾亦懇求皇祖父聘你為妻,望卿卿靜候佳音,吾心如爾心。


    這封信自然不可能落到蘇景如手裏,第一個看到的還是蘇景明。蘇景明嫌棄極了,直接拋給了蔣新方。


    蔣新方認真給寫了回信,表示一定會安心等皇長孫殿下來娶。


    次日,久等不到回信的蘇景如坐不住又燒了一次香丸。


    蔣新方又給換成了一封說父母已經答應了燕王的求親,就要擇日訂親的信,催促皇長孫殿下快來提親。蔣新方還很心機地在信上滴了幾滴淡鹽水。


    皇長孫則發回來一封安慰信,說還在努力,請卿卿保重身體不要讓他擔心。


    這般幾個來回之後,皇長孫終於收到了蘇景如表示認命嫁給燕王的信,而此時,京城裏關於燕王要與蘇家聯姻的消息,終於因為燕王在乾清宮的一跪傳開了。


    天上的太陽走到了中天, 乾清宮外熱得猶如烤爐。


    燕王頂著日頭跪在乾清宮的漢白玉台階下,雖然低了頭,腰背卻不曾塌下, 身上的赤色圓領袞龍袍在烈烈日光下猶如一團灼熱的火,明亮得刺目。


    太子微微眯了眯眼, 仿佛被這團火刺到了,從皇帝震怒到燕王罰跪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 太子以為能看到燕王萎靡不振的樣子, 沒想到這人便是那鋼做的肉中刺, 竟是折不斷了。


    「四弟, 你又何必與父皇頂著呢,認個錯罷, 」太子勸說燕王道。不管心裏怎麽想,太子麵子上還是很注意兄友弟恭的。


    走得近了, 太子注意到燕王翼善冠下滲著汗珠的額頭,後背的團龍也被汗水浸成了一團暗影。這才是罰跪該有的狼狽模樣,太子心裏舒坦多了, 又道:「孤去給你求個情, 一會兒你認個錯, 這件事也就揭過去了。」


    太子有些幸災樂禍,老四莫非是失心瘋了,竟然想娶蘇家的女兒, 這麽明目張膽地拉攏父皇的心腹, 簡直是自尋死路。


    「多謝太子, 然臣弟心意已決,斷不會更改。」燕王看著站在華蓋下的太子,聲音平靜態度堅決,眼中光芒愈甚。


    太子心中不悅,故意歎氣道:「唉,你打小就倔。」說完搖搖頭登上乾清宮的台階去了,「老四你再好好想想,莫要讓賢妃娘娘憂心。」


    燕王平靜的眼波這才有了些觸動的樣子。


    老四從來都是個孝子,太子唇角微彎,穩穩地踏上了最後一階台階,如此居高臨下,太子忽然覺得燕王也不過螻蟻罷了。


    太子進乾清宮從來不需要一層層的通稟,他剛到門口,就被石潼親自迎進去了。


    皇帝起居的東暖閣放著一座巨大的冰山子,擺了切開的香瓜和鳳梨,再由宮女搖著扇把帶著冷氣瓜果香氣的風搖起來,屋子裏便清涼怡人了,跟外頭的火爐天氣完全是兩個境界。


    從東宮走過來,即使太監撐著華蓋,太子也熱出了一身汗,進了屋子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精神抖擻地給皇帝請安。


    「太子怎麽來了?」皇帝讓太子坐在他對麵,放下了手裏的書。


    「兒子聽說老四惹了父皇生氣,」太子顯得很擔憂,「兒子怕他脾氣硬,頂撞了父皇。」


    「你有心了,」燕王被罰跪,宮裏誰都沒動,隻有太子眼巴巴的來了,皇帝眼神淡淡的,「老四若有你一半,朕還能多活幾年。」老四要是跟太子一樣蠢在明麵上,能省多少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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