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她娘嫁給了她爹後,真正是過上了好日子,一年後便生下了她。


    她爹和她公公是好朋友,棠家辦滿月酒時,她公公和婆婆都來了,見了在繈褓裏的她長得玉雪可愛,便說要和她爹她娘結成親家。


    她爹覺得這是「親上加親」,哪有不答應的。


    所以她和穆子訓訂的是娃娃親。穆子訓隻大她兩歲。


    她娘成了棠夫人後,原本連正眼也不瞧她娘一眼的舅舅開始頻頻到棠家來。


    她爹沒有兄弟,她娘又隻有這麽一個弟弟,幫襯的事自然是少不了的。於是她舅靠著她爹日子也越過越好,沒幾年還在城裏買了房子。


    她爹死後,她娘帶著十一歲的她,無依無靠的。舅舅便建議她娘把所有的房產田地都變賣成錢,帶著女兒到他那去住。


    她娘思來想去,便依了她舅舅的話。到舅舅家去的那幾年,直到她出嫁,舅舅一家對她和她娘都算好的。畢竟那段時間她和她娘住在他那,沒少給舅舅錢。


    她嫁到穆家後不到一年,她娘就去了,那時穆家如日中天,槿嫿雖然隱隱明白舅舅吞了她娘的遺產,但她當時又不差錢,沒想著要跟他要回來。公公更不會惦記那筆遺產了。


    有次舅媽來穆府看她,她隨口說起了她娘遺產的事,結果舅媽趕緊苦口婆心地和她道:她娘留下的錢,她和她舅不是要私吞,是幫她放著存著。因為她現在都嫁到穆家了,這筆錢現在給了她,便是進了穆家的口袋。可萬一哪一天她和穆子訓感情不和,穆子訓要休了她,她爹和她娘又都不在了,她靠誰呢!錢放在舅舅家,是她們心疼她這個沒爹沒娘的外甥女,給她留後路呢。


    槿嫿那時還不滿十五歲,雖然嫁了人,但心性跟孩子差不多,就那樣被舅媽哄住了。日久天長的,她漸把這事忘了。


    後來,穆家落難了,她才又想起那筆錢。可舅舅和舅媽都變了一張臉,說她娘死時哪有給她剩什麽錢,便是那喪葬費還是他們自己出的,到現在還欠著幾十兩,他們不找槿嫿要錢,槿嫿就該偷笑了,還敢來跟他們要那子虛烏有的遺產。


    槿嫿當時聽到他們這麽說,差點氣得吐血,舅舅舅媽讓門房把她趕了出來。穆子訓見她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氣得直上門和他們討要說法,結果卻受到了他舅和門房的一頓辱打。


    這是今年七月裏的事,這事後,她徹底看清了舅舅和舅媽的為人。


    但這事就這樣算了?她不甘心。


    她得再去找他們。


    這次她不直接找舅舅舅媽,她找她外婆陳氏。陳氏已經六十八了,人老了,比較容易心軟。她就到她外婆麵前去哭,邊哭邊喊她娘命苦,她不信她外婆受得住。


    槿嫿打定了主意,卻沒把這事告訴穆子訓。她怕穆子訓不讓她去,便說謊她是要到市集上去逛逛。


    穆子訓不疑有她,讓她去了。


    槿嫿出了門,便直往她舅舅家去。


    她舅舅能有今日全靠她爹當年扶持,便是他現在住的宅子,也是她爹花了大半的錢幫他置的。誰知道這幫來幫去,沒幫出「親上加親」,卻幫出了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槿嫿遠遠瞧著她舅舅家那座大宅子,心裏就一陣惡心。要是她爹和她娘在天有靈,知道他們走後,舅舅這樣對他們的寶貝女兒,怕是也會憤恨當年錯看了他。


    陳氏住在宅子後邊的那座屋子裏,那裏有個小門,於是槿嫿便往小門去了。


    她站在門口透過門縫往裏邊看去,正巧見她外婆從門內走了出來。


    她身體還算硬朗,在屋子旁種了不少菜,還養了隻貓,現在那隻貓就懶懶地臥在一張四四方方的板凳上曬太陽。


    「外婆。」槿嫿對著門縫喊她。


    「外婆,我是二丫!」


    她外婆聽到了她的聲音,手腳利索地走了過來,隔著門道:「哎呀!二丫,你怎麽到這來了?」


    「二丫」是她娘給她取的乳名,她外婆一直都是這樣喊她的。


    「外婆,二丫現在日子太難了,家裏沒有吃的了,再過幾天二丫就要餓死了。」槿嫿可憐地道。


    她外婆不敢開門,歎了一氣道:「你跟俺說這些有什麽用?都是那個穆子訓害的,那麽個大男人一點用都沒有。之前見到你,俺就讓你改嫁來著的,你偏不聽呀!你自己強。錢不好賺,兩條腿的男人還少嗎?就算去做妾,也好過跟著那穆破落戶。」


    「外婆,天地良心,要是沒有我爹和我娘,你和舅舅們有這樣的好日子過嗎?便是我嫁到了穆家,穆家還沒落難那幾年,先別說過年過節,就是平日裏何曾少了你們什麽?如今穆家落魄了,你們個個翻臉不認人也就算了,舅舅跟舅媽怎可喪盡天良,把我娘留給我的財產都吞了。難不成見我這個唯一的外甥女餓死了,他們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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