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麽可能呢?談讓無論如何都沒這資格,是誰在抬舉他?


    難道說這次小題大做的罷官,就是為了把談讓捧上去?


    談政頓時恍然大悟,他不可思議地看向一臉平靜的談讓,眼睛裏似要噴出火來。


    談政與何有誌被罷官,卻隻任命了一個談讓為下任內史,都尉一職便空了出來,意味著在下任都尉上任之前,都尉之責亦由談讓兼任。


    這若不是背後有人抬舉,那便是活見了鬼。


    談政再傻也回過味來了,什麽親近之人模仿筆跡,根本就是這個狼子野心的東西一手策劃的!


    他憤恨地盯著談讓,「你好啊老三!」


    談讓將宣判官送走,回身看著他,臉上依舊恭敬,「大人何意?」


    談政卻覺得眼前的三郎無比陌生,他看著熟悉而又卑微的這個兒子,心裏湧上一個念頭,他從未真正認識過他,從來也沒有。


    那眉眼像極了她母親,正是因為這張臉,他才厭棄他,一見了他就會莫名煩躁,可就是這張熟悉而又讓他厭煩的臉,眼下正用一種陌生到讓他恐懼的神情對著他。


    他怎麽會以為這個兒子跟以前不一樣呢,怎麽會天真的以為他能順從恭敬呢?不論是在家裏還是在府衙,三郎從來不肯正經叫一聲父親,就是用這種看似恭敬實際疏遠,甚至於是嘲諷的態度敷衍他,他居然就能被蒙蔽了。


    「你個狼子野心的不肖子!」談政憤怒地抬起巴掌,對著這張臉就打了下去。


    「誒,談大人。」談讓抬手一擋,準確地捏住他的胳膊,對上他驚恐的表情,笑笑,「您年紀可不小了,遇事得心平氣和,免得傷了肝火。」


    談政滿臉的不可置信,他看著架在胳膊上的手,再看看談讓那雙帶著笑意的眼,如同見了鬼,「你居然不瞎?」


    「誰說我不瞎,我瞎的好著呢。」談讓鬆開他,負手而立,俯視眼前這個比他矮半截的「父親」,「您不都親自找郎中給我瞧過了麽,不信我,還不信您自己找的郎中嗎?我不但瞎,腦子還不好,這輩子都讀不成書,不會有什麽出息,隻配給你跟大哥打雜,隻配撿你們不要的東西,我覺得我這個人設挺好的,沒必要改,你可以繼續這樣看我,沒準兒後半輩子能過的舒服點。」


    談政一口氣憋在嗓子裏,怎麽都吐不出去,他渾身哆嗦,老臉抽搐,卻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眼前的人一定是個妖怪,原先的三郎一定被他吃了,三郎是個瞎子,腦子也不好,怎麽可能像他這樣駭人。


    「你究竟是誰?」


    談讓嗤笑,「怎麽,這就開始糊塗了,居然不認識自己的親兒子,哦,不過也對,您從來也沒明白過,自己生的幾個兒女,你怕是一個都沒認全,嘖嘖,說起來還真同情你。」


    「你到底在說什麽?」談政想起談遜當初說的,驚的倒吸一口氣,「你居然真的是東海王的走狗!我想起來了,眼下能在河間王眼皮子底下安插人手的,就隻有東海王,你不可能是河間王的人,不是琅琊王的人,隻有可能是東海王的人。你當初跟孟懷眉來眼去,跟綁匪串通一氣,害了二娘的也是你,你何等黑心!」


    談讓失笑,不知道怎麽誇他好,「談大人,知道你這輩子隻能混到內史,還混不好的原因嗎,太蠢。你與其有閑工夫猜我是誰的人,不如先猜猜您鍾愛信任的長子是誰的人,怎麽樣,能猜到嗎?」


    「談樾?」談政沒明白他在說什麽,因為他沒法想象一家兩父子怎麽可能站不一樣的立場。


    「還沒想明白呢,您就不想想他為什麽到現在沒回來嗎,不想想憑他自己是如何升任刺史的嗎,真以為安伯侯府的後門是專為你開的啊,沒有河間王點頭,談樾升不了官,你也罷不了官,我也不可能頂替你。」


    談樾不回來,絕對不是什麽公務繁忙能解釋的,談政自己也不信,不細想無非是自我安慰的成分居多,更是信任長子的本能。但這事確實禁不住琢磨,談樾不回來的最大可能就是回不來,為什麽回不來?


    如果不是有人要坑他們全家,連談樾也一並監視了起來,那就是回琅琊郡有風險,風險何來,來自琅琊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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