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赫陰狠的勾動嘴角,他知道福王不會相信他。


    福王坦然自若,許你同分天下,誰許你獨占?到那一天血流成河,燒殺遍野,誰主沉浮……隻有天知道。


    ……。


    三十的夜晚,是歡慶的夜晚。遊子的歸家,行人的思念,在家人的團聚,在鞭炮聲裏拉開序幕。


    裝飾著家中官階標識的馬車,的的而來,在門外的大雪中停下。


    常五公子探開車簾問玉珠:“下車吧,別大樣兒的坐著,進去和四妹妹說幾句話再同出來不更好?”


    一道響鞭在遠處炸開,高高的數道明亮,把常五公子的麵容映得雪白。瓊鼻秀眉,仿佛還是舊年的秀氣少年。


    玉珠是滿意的,用帕子履麵,撲哧一笑。把五公子笑愣住。


    “笑我?”他戲謔地問道。


    “不是,是喜歡一下。”過去這幾年,寶珠是成串孩子,玉珠是絲毫不變。她看丈夫是當年,她亦也是舊年那歡歡喜喜的清高模樣。


    秀氣一如既往。


    玉珠嬌聲道:“等和寶珠會麵,就隻有羨慕她。現在還沒見她,我們自己白喜歡一下。”


    常五公子笑容加深,在這裏書呆子氣發作,悠悠道:“四妹夫人中神俊,四妹溫慧賢良,羨慕哉?羨慕哉!”


    大門上走出來順伯,還是他半佝僂著腰模樣。但麵容看上去,似老樹經霜,更矍鑠強健。把三姑奶奶夫妻話聽到耳朵裏,順伯嗬嗬:“姑爺姑奶奶,你們過獎了才是,當再誇誇自己。”


    這是代將軍夫妻謙了個詞,又順手吹捧過去。


    五公子轉身去寒暄,玉珠吐了個舌頭下車。先看袁家正門,門神威風凜凜,一個舉鐧,一個舉鞭,騰雲駕霧,寶光四射。


    玉珠暗想,這一看氣向就是不同,回想到以前,誰會想得到寶珠嫁一家上好人家?


    順伯陪著夫妻們進去,寶珠聽到回報,奉著袁夫人帶著福姐兒往外麵來。姐妹們在石徑上會了會,因一同進宮,怕誤了時辰,不請進房也無可怪罪,邊走邊說著話。


    “福姐兒,笑一個,”說上幾句,玉珠就要逗弄加福。


    袁佳福就樂嗬樂嗬地笑出格格一聲。


    玉珠同袁夫人商議:“佳福給我帶著坐車可好,我想添添福氣。”可疑的紅暈抹過麵頰,雪地白光偏讓人能看得清楚。


    袁夫人無意有意在玉珠身子上瞄過,答應了她。這一眼把玉珠看得眉頭全是羞澀,但能賺到福姐兒在手上,勾唇喜歡。


    寶珠自有車,但姐妹們經年不見,回來怎麽親香也不覺得夠,和玉珠同坐一車。福姐兒在外麵看著好的很,叫她一聲她就笑。但上車後,趴在母親懷裏,攥緊她衣裳不抬頭,戴一腦袋的宮紗花兒,全蹭在寶珠麵頰上。


    任憑玉珠怎麽叫也不理她,玉珠沮喪,帶著不敢相信:“這個也是聰明的,陌生地方上還是和母親最親。”


    嘟了嘟嘴,問寶珠:“香姐兒呢?”


    “早就進宮去了,一大早加壽派車來接,”寶珠把福姐兒抱正,讓她坐在懷裏,耐心的撫著她的小手,福姐兒慢慢鬆開,寶珠趁機把讓她揉皺的衣裳扯扯平整。


    玉珠又問:“懷瑜懷璞也是早進去的?”


    自家姐姐,寶珠開玩笑的同她抱怨:“昨天晚上就沒回來,加壽現在一接就是三五天不回來。”


    玉珠用她自己的話來說,是見到寶珠就要羨慕寶珠,慢慢的挑高了眉尖,帶著豔羨:“加壽不是隔一天回家一次?”


    “臘月裏就不這樣,自從知道公主要出嫁,加壽空落落的,回家裏來也想著公主,像沒了魂。呀啐,大過年的可能說這話。”寶珠嘻嘻笑起來,又把福姐兒衣裳扯扯平。


    馬車裏暗,福姐兒是個發光點。衣裳上金光閃閃,帶出幾分明亮。


    看得玉珠取笑:“金線是別家給的吧?繡得太多,佳福,你今天渾身是金,像個財神爺。”


    “你看錯了,這是個紅包兒。”寶珠摸索幾下,展開來給玉珠看,車裏又亮一分。玉珠這才看到,福姐兒原來是讓裝金線繡的紅包兒裏了。


    她讓抱著,小腿腳沒露出來,玉珠適才沒看出來。


    “公主給繡的,”寶珠喜滋滋。心思別開到公主出嫁上麵,鎮南王府給袁家下了貼子,寶珠那天可以去吃喜酒。


    回想寶珠出嫁那天,小公主親自給她蒙的蓋頭,寶珠嘴角更彎,寶珠嫂嫂也要親手給公主蒙上蓋頭——她有兒有女,都說她是個福氣大的。再帶著孩子們看喜轎遊長街,最後再到鎮南王府裏去看揭蓋頭。


    和自己成親那天,公主看了個全套一樣,寶珠也能看全套,自己都覺得自己運氣皮佳。


    玉珠無意的話把她提醒:“你呀,你不就是為了公主成親才回來的?”


    寶珠嫣然,也是。


    中宮不接寶珠,寶珠也到該回京的時候。瑞慶殿下成親,寶珠怎麽能錯過呢?


    表凶不在,這是唯一的遺憾。


    ……。


    宮門外麵,火樹銀花中熙熙攘攘。皇帝今晚賜宴,百官同守歲。有女眷們同來,車也多,侍候的人也跟著多。


    “這邊請!”太監們高聲叫著,在宮門上分出一條道路。在眾人的注視中,打著常字燈籠的馬車徑直而入。


    如果有人不能明白的話,往前看,前麵車上的燈籠是昭勇將軍袁,也就能明白。


    有人低低議論:“常家和袁家是親戚。”不明白的人也就釋然。


    常五公子照顧她們下車,在這裏分成兩撥。袁夫人帶著寶珠玉珠往金殿後麵去,內殿中是女眷們的案幾。常五公子去尋父親,跟著他去見皇帝,在外殿中坐席。


    “母親,”大大小小四個孩子候在殿門,從高到矮,袁佳壽,袁懷瑜,袁懷璞,袁佳祿。清一色的背著一個紅包兒。


    加壽是開心的,又要討錢了。懷瑜懷璞好大的別扭,他們從小不愛討錢,在大同的表兄表姐引導百般也沒喜歡上,讓姐姐壓著帶上,小臉兒上全不是滋味。


    紅包是公主親手做的,佳祿笑眯眯。


    兩個女官跟在加壽後麵,聽加壽穩穩地道:“祖母、母親請跟我來,先見娘娘,再出來我安席麵。”


    一語未了,外麵走來幾位嬪妃,加壽不慌不忙,退後一步,向袁夫人和寶珠熟練的行了個禮:“張娘娘田娘娘來了,容我去迎接。”


    寶珠在見到加壽帶著弟弟妹妹時,就已見牙不見眼,這時候更殷勤地蹲下來,給加壽扶一扶簪環,笑道:“乖乖寶貝兒,你今天太能幹了,快去吧,不用照管祖母和我。”


    她蹲的能和加壽直視,加壽向前,親親寶珠麵頰,發出“啵兒”一聲,悄悄道:“去年我就幫娘娘迎客呢,等會兒呢,我再把好吃的送來。”


    小裙角姍姍,曳曳的去了。


    明亮金磚地上,似湧起的水花,又似鼓蕩而起的春花如錦,把小姑娘身姿高貴的顯現在這宮中盛景中。


    今夜華光萬種,璀璨的煙花賽過滿天的星辰。玫瑰金孔雀紫花蕊黃柳葉綠花團錦簇從眼前閃過,花枝招展的女眷,美麗不可方物的嬪妃,借機打扮豔麗的宮女們,在她們中間,大紅衣裳的加壽是最出色的那個。


    寶珠怔忡著恍惚上來,模糊的看出一些影像向自己走近。那是朱紅色欄杆之中,寶蓋翠羽下的燦若明珠的人兒。她最疼愛的長女加壽,她和姑母一樣的冠服,上有明珠和鳳凰,她身著山河地理裙,她身著日月星辰衫,她在繁華中走出,走近更繁華中。


    心頭,瞬間讓大團大團的喜悅塞滿。寶珠試著尋找一下,有沒有隱藏在角落裏的失落難過心酸和哭泣。沒有,到處是雲霧般迷茫的喜悅,撥開一團是喜悅,再撥開一團還是歡喜。


    “嘭!”


    有什麽炸開來,寶珠打個激靈。玉珠也恰好伸手推她:“作什麽隻是發呆?加壽走遠了,咱們該進去見娘娘。”


    回魂的寶珠笑得分外明朗,應道:“好。”


    隨著玉珠進去,同時把剛才看到的又回味,真的全是好,沒有半點兒不好。寶珠默默的禱告上蒼,這是給的指點不是?加壽兒真是好個氣勢,好個盛世皇後的氣勢。


    ……


    “寶珠,你坐這裏。”


    中宮見到寶珠就眉開眼笑,淑妃也像寶珠頷首微笑。行過禮,袁夫人向中宮一側坐下,離中宮最近。


    寶珠向淑妃身邊坐下,玉珠由宮女帶著,坐得就遠。


    官眷們到了有一多半兒,寶珠還沒有細瞧,見有人來回:“太子妃殿下到。”除中宮和嬪妃外,袁夫人寶珠等人全站起。


    沒一會兒,太子妃帶著太子府上的姬妾們到來,有一個人,瞬間吸引所有人目光。


    這個淺黃色衣裳的年青姬妾,因年青肌膚熠熠放光,襯的她發上一套紅綠寶石頭麵比了下去。


    本能的,寶珠衡量了下這頭麵的價值。


    又本能的,看看太子妃發上的首飾。不相上下,寶珠暗想。不由得更打量這個人,對麵坐的是公主,向她使個眼色,詢問這個人是誰。


    這必然是太子新近的寵妃,太子寵愛哪一個,總會和她有寒暄一二的機會。


    寶珠家裏沒有姬妾,不代表她不懂得這些。


    很快,瑞慶殿下和寶珠偷溜到殿外。對著天空中四射的煙花,放下錦墊,在欄杆上相對而坐。


    “太子哥哥去年納進府的,家裏是個剛進京的官員,就把女兒送進來。”瑞慶殿下麵上沒有鄙夷的意思,但話裏的不屑一顧明顯逸出。


    那珍珠色的麵龐,秀麗不亞於太子妃的衣衫,麵前是公主,寶珠半帶揶揄:“很得殿下喜歡?”說過就後悔。太子妃才是她的正牌親家母,又這玩笑的口吻調侃殿下不應該。


    瑞慶殿下會意:“太子妃不喜歡的。”


    寶珠心頭一動,這就要問明白:“柳家是很不錯的人家。”微微一笑,寶珠也有幫柳家說話的時候。


    “太子妃是皇太孫的母親,皇太孫好,太子妃就好。”瑞慶殿下回答過,調皮地向寶珠麵上瞄瞄,如果是她小時候,早就問出來,是擔心太子妃根基不穩呢,還是不擔心。


    但她大了,沒幾天就要成親,皇帝中宮都頻頻告誡和以前再不一樣,調皮口沒遮攔這事情,加壽都已不做,何況是公主殿下?


    也就沒問。


    寶珠也明白。


    事涉到太子妃,謹慎地回道:“太子妃風範賢德,才有皇太孫這般英氣天成。”眯了眯眼,甜甜地反問:“不是嗎?”


    敏捷而又迅速的從中看出利害關係,所以官眷也不是好當的。


    太子妃動搖,皇太孫就要動搖。寶珠相信中宮會護住加壽,也不是一定希望女兒不當皇後。但能當第一人,為什麽不爭?別的人得寵壓過太子妃,袁家是英敏殿下的嶽家,那是坐一條船上的。


    寶珠不會說出太子妃當年不喜歡加壽,換了吧換了吧的話。什麽事情是她們係在一起的,寶珠明白。


    交談這幾句,宮女們來回宮宴將開,公主和寶珠往殿中去,見迎麵一個人走來,珍珠色的肌膚勝過發上首飾光,正是那個美人兒。


    “歐陽容見過公主殿下。”她自稱著名字。


    瑞慶殿下麵無表情,說聲平身。寶珠看得清楚,這位歐陽容麵有不甘,猶想和公主殿下再說兩句,而且大膽,麵上笑容一閃,對著就要離開的瑞慶殿下再喚道:“外麵煙花真好,殿下最喜歡哪一朵?”


    瑞慶殿下一言不發,冷淡的給她一瞥,繼續往殿中去,寶珠跟上去,不再看歐陽容一眼。寶珠不是隨著公主怠慢她的意思,是一眼看出她心高氣傲,要是正不自在讓寶珠看在眼裏,不是惱羞成怒?


    在殿口兒上,瑞慶殿下向寶珠輕輕一笑,笑得不言而喻。她不用說什麽,意思全在笑容和風裏的冷淡裏。


    寶珠輕呼氣,眼角麵前,盡是金碧輝煌的皇家風範,不是誰輕易的就能融進來,也不是誰就能輕易的離開去。


    寵妃,不是一天養成的。


    很快,兩個人就樂了。


    “噔噔噔”,出來一排子耀眼的人兒。加壽走在最前麵,不時還到旁邊去看看隊形:“站歪了,你進去些,”


    手指的是個皇孫,和加壽玩了好幾年的,對加壽早就依從,乖乖的站到隊伍裏麵去,這裏麵搗蛋的是袁懷瑜袁懷璞,故意走到隊形外麵,加壽掀掀眼皮子裝看不到,別的皇孫們不幹,在袁懷瑜後麵的人推著他:“進去!”袁懷瑜悶悶的進去。


    袁懷瑜會說守住營盤,也就明白這是姐姐的營盤,這裏的年紀相仿的皇孫們,都和姐姐好,小臉兒又想黑,又玩得開心,一時黑不下來。


    寶珠心花怒放,看看我的壽姐兒,又能幹上來。目光瞍著,和老太太碰上一碰,老太太得色更濃上幾分。


    又和袁夫人碰上一碰,袁夫人莞爾,兒子夫妻對加壽進宮都有擔心,寶珠成年的張羅給壽姐兒送這個,給壽姐兒送那個,難為她有了懷瑜懷璞香姐兒福姐兒,也把加壽放在頭一位。這擔心,也在頭一位。


    袁夫人油然的也俏皮上來,鶴發下的麵容眨了眨眼睛,你可以放心了吧?寶珠難為情的垂下頭,當母親的人,哪有不擔心不在身邊的孩子的?


    “姑姑!快來站隊。”加壽快步走來。


    瑞慶殿下很想臉紅:“我就不去了吧,”一堆兒的小孩子,最高的也隻有公主半人高,高挑過了這個線的都不好意思再討錢。好在皇子們姬妾多,每年有小孩子添進來,這隊伍的人數一直保持。


    瑞慶殿下去年就不想討了,但讓加壽扯著,又她就要出嫁,皇帝中宮都不嗬止。今年這是在宮中的最後一個年,殿下猶豫不決,要不要表現一下自己穩重和端莊?


    大紅包兒送到她麵前,和加壽背的相比,針線兒不太細密,這是加壽為殿下做的,難為她做得出來。


    “母親抱我。”


    寶珠忍笑抱得女兒高高的,瑞慶殿下愁眉苦臉,讓加壽張開大紅包兒給她背上,加壽細心的地給她整了整,下地來扯住殿下,大將軍回朝般:“走吧。”把瑞慶殿下安在隊伍最前麵。


    袁懷瑜袁懷璞樂了,公主也疼他們,小小子們也喜歡她。走出隊伍來,爭著去買好:“姑姑,我的錢給你。”


    “回去站好!”又讓兩個皇孫押回去,老實站著,繼續犯站隊的鬱悶。


    這一隊人走動起來,殿內笑聲不斷,把殿外的煙火都壓下去幾分。歐陽容複走出來,她不能錯過這熱鬧,也是個露臉的機會。


    一看,也樂了。


    不管此時有多少心機,都能逗樂。


    歐陽容去年進太子府,今年才有機會進宮,以前聽說的,今天是頭一回見到。


    公主殿下帶著一幫子小孩子,從皇帝中宮開始,再是幾位年長嬪妃,嬪妃們是從淑妃開始,一處一處地討錢。


    歐陽容快步坐下來,見他們果然到了太子妃麵前。


    太子妃是前兩年開始給的,今年也不例外,瑞慶殿下就要出嫁,給她的格外多些。殿下帶著他們就要回去,歐陽容笑容滿麵,對加壽伸出了手:“來,到我這裏來。”


    歐陽姑娘也算察顏觀色過的,這裏麵的人隻有加壽姑娘她能伸手。


    她能對瑞慶殿下這樣嗎?不能。


    她能對皇孫這樣嗎?不能。


    另外還有袁懷瑜袁懷璞太小,香姐兒更小,太興奮了,走幾步就摔一跤,福姐兒在梁山王妃懷裏抱著,早給她塞上好些的錢,福姐兒不在,就在也太小了,不值得說話。


    能說話的,就是伶伶俐俐的加壽姑娘。


    太子妃變了臉色。


    她還沒有喜歡上加壽,加壽也是她的兒媳,中宮深為寵愛,公主寸步不離,這新來的寵妃算什麽,也敢充當長輩給她錢?


    她這是在充當長輩。


    卻見到加壽等人全愣住,幾個皇孫們對加壽看過去,加壽不去,他們自然也不去。瑞慶殿下又麵無表情,卻不給加壽任何暗示。


    母後早說過,加壽過了五周歲,就要學會遇事自己去考慮。自然她小她想不全,但還有中宮不是嗎?


    早早的培養,是在這個年紀。公主和加壽一樣大的年紀,也是這樣過來。所以愛往袁家去和寶珠玩,和紅花拌嘴,是袁家太輕鬆不過。


    加壽也沒有看公主,她自己就能回答。加壽在宮裏討錢不是一天兩天,這種逾越的事情不是頭回遇到。加壽屈膝行了個禮,脆生生道:“多謝,隻是收得足夠,明年再討不遲。”


    歐陽容愕然在當地,耳朵裏像能聽到“嗤”笑聲,耳朵尖著,告訴自己聽錯了,這孩子不懂事,不會有人笑話我,“嗤嗤嗤,”笑聲真的出來。太子府上別的姬妾們譏誚上來:“也沒照照鏡子,”


    歐陽容頓時知道自己辦錯了事,她頭一回來,以為是見人就要錢,她早早準備了錢。這就張著的手縮不回去,僵在半空中,殿中溫暖,手也著北風似的寒冷見骨。


    這不過是個小小的插曲,在舊年也有別人要給加壽錢,加壽也不會要的。壽姑娘不是什麽人的錢都要,公主的錢是一定要分,老侯的錢是一定要討到足夠,太子妃的錢,都是中宮發了話才收,因為這個人以前不給。


    歐陽容自己難堪,太子妃勾起笑容,加壽早帶著人向瑞慶殿下討來她的大紅包,宮女太監們抱著,一堆人歡呼著找地方去分錢。


    老太太也好,袁夫人也好,寶珠也好,都沒把這事放心上。中宮更不當一回事情,每年都有碰釘子的,碰過了她自己想去。


    中宮徐徐出聲,吩咐酒宴開始,一排歌舞嫋嫋而來……


    ……。


    福王徐步雪中,在一家人門首站住。滿眼大紅春聯喜色鬥方兒皆化作他眼中的大紅旌旗,是他登基歡呼擁戴的驕傲。


    他走進這家門裏時,就凝重身姿,飛揚氣勢騰出。


    守門的家人一愣:“老爺眼生,不常來吧?”


    “叫朱有德來見我。”


    家人眯眯眼:“老爺說的是誰?”滿臉的糊塗,眼角使勁兒抽搐好幾下,把福王氣樂:“叫你家主人出來,告訴他三角梅下的故人到了。”


    “那好吧,這三十晚上您上門,隻能是要緊事情,您老先候著,我這就去回。”家人小跑著,從滿院的三角梅下麵跑過,暗想主人最喜愛三角梅,這來的客人一定是早認得的。


    窗戶外回話,裏麵的人披衣就出來,急切滿麵:“他真的這樣說?”


    家人哈哈腰:“肯定沒聽錯。”


    見自己家主朱老爺趿拉著鞋就出來,房中奶奶罵:“怕雪凍不壞你?”朱老爺也不管,飛快跑出去。


    見大門外站著一個人,幾十年沒有見,他麵容改變很多。但鼻子和眼睛還是他,醬鴨也是鴨,朱有德涕淚交加跪下來:“殿,”隻稱呼一個字,警惕地左右看看,也不說話,起來握住福王手帶進門,“砰砰”,把門原樣關上,又向門內往外張望過,籲一口氣,重新跪下:“殿下,您還活著?”


    “廢話!這不是我站在麵前。”福王來前存著試他的心思下去一半,但他謹慎是對的,福王也要謹慎,低聲急促地道:“可還記得當年三角梅下的救命之恩!可還記得當年給你送的藥……”


    朱有德心底謹慎的一絲疑心也去掉。


    傷藥有很多,但給他送的那一味並不是傷者都會用。


    家人隨後趕來,就見到自家老爺重重在叩頭,門內是青石板地,冬天凍得邦邦硬,叩一下一聲響,家人聽愣住。


    原來叩頭還有這個方法,隻是,不怕腦袋撞出傷來?


    朱有德太過忘形,是福王看到家人,彎腰扶住朱有德,哈哈笑道:“當年我不過借你此許銀兩救急,你又何必如此重謝,起來快起來。”


    朱有德起來,把福王往房裏讓。吩咐家人:“收拾後院子三間靜室,弄溫暖點兒,取最好的酒,最好的菜來。”


    殷勤更似福王凱歌早奏,福王滿心舒暢的有了笑容。


    靜室的門一關上,朱有德重新又跪下來:“殿下,您安好就好,隻是儀殿下他死得慘……。”眼淚下來。


    福王強忍悲傷:“我找你有事商議,別提他吧。”大年夜團圓夜,福王又對奪位誓在必得,江山眼看就要到手,王妃不在,兒子不在,他滿心裏傷痛不能克製,擺擺手:“你起來,我們說話。”


    朱有德不肯坐,站在旁邊給福王倒酒。他這間靜室蓋得好,蓋在雪深濃樹中,風吹不進來,一枝梅花北風中俯仰,胭脂紅色明媚暖嘖融,身邊奴才恭維如初,福王似回到舊時宮中,又覺得這是好兆頭。


    “有德,你還在原來地方上當官?”


    朱有德陪個笑容:“是,托殿下的福,您當年遠見,把我遠遠打發開來,沒有人懷疑我是殿下門下出身。”


    “公主大婚,你可有差使?”福王眸光微冽。


    “我負責采買東西。公主梳頭的東西能早備下的,宮裏全備好。時新花兒也早入宮中花房。”


    福王來了精神:“那臨時有好花好東西,你是會送進去的?”


    “這個可以,就是送到鎮南王府的新房裏,也是行的。”


    福王聽完沉默,手舉一杯酒,久久的凝視著他,朱有德迎上他的眼光,也不詢問。


    “你又升了官?”


    “小小的一階,我這官職本就不大,又不肯淨身,外宮聽使喚,差得太遠。”


    “君恩大,還是舊情大?”


    平淡冷靜無波的語氣,看似不著痕跡的眼神,讓房中氣氛冷凝起來。


    ?


    猶豫,徘徊,思慮,擔心輪番在朱有德麵上掃過。福王不明說,他也知道福王接下來要做什麽。


    華陽郡王不是做過一回。


    ?


    “是擔心你的家人孩子?”福王知道他娶了妻,又有了活潑可愛的後代。


    朱有德身子一晃:“不不不,沒有殿下就沒有我這條命,”麵上恢複平靜,用足了力氣般:“沒有殿下就沒有我。”


    福王滿意地道:“好,你起來聽我說?”


    ??


    初六的淩晨,皇上猛地醒來。觸眼繁華錦繡的帷幔,紅燭幽幽閃動光澤,看不到外麵天色。身邊陪著中宮,就輕聲喚人:“什麽時辰?”


    宮女躡手躡腳走來,也悄悄聲回:“四更天。”


    皇上無話,宮女退下,他再也睡不著。


    肩頭溫暖,是和中宮相倚著。皇上心酸地想,也許隻有皇後、太子和瑞慶,是自己唯一能信任的人吧。


    真怕試探滿朝文武皆是賊,又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城外有梁山王世子,又有袁訓,各帶一支人馬,皇上太子放心大膽的試上一回,渾然不怕把自己也搭進去。


    左思右想的到天亮,公主帶著加壽來請安,加壽這一夜要和姑姑睡,沒心思和弟弟們攪和,同母親說過,寶珠體貼的把小小子們接回家。


    反正要接,白天還要在長街上看公主喜轎。


    加壽戀戀不舍的依著瑞慶殿下,皇帝輕歎口氣:“加壽啊,今天可不許哭。”不說還好,說過加壽眼眶裏轉動著淚花,忍了又忍,這就回話慢,緩緩地才回:“是。”


    瑞慶殿下坐下,把加壽抱到膝蓋上哄她。皇帝也不忍分開她們,就這樣同女兒說起來:“給你的人,你一直帶著吧。”


    加壽就要下地來,好讓姑姑謝恩。


    她小腿一動,皇帝止住:“不用謝了,”悵然道:“就像尋常的人家那樣,父親給東西,說上一聲也就是了。”


    說得瑞慶殿下也蓄滿淚水,顫抖著嗓子說聲是,真的沒有謝恩,把加壽抱得緊緊的,像是這樣能把自己不忍離去遮蓋。


    “姑姑,我也給你好東西。”加壽仰小麵龐,認真的道:“我的全是娘娘和姑姑給的,隻有金鎖是我的,給姑姑。”


    她的金鎖是老太太在寶珠出嫁時,送的七個之一,最大的那個。寶珠上一回出京,壽姐兒還小,也早把最小的留下,今年加壽戴著還是大,但不覺得墜得慌,現在脖子上。


    瑞慶殿下不忍心要:“這是你曾祖母給的,”又把中宮舊話重提,又覺得自己哭出來,招得父皇母後都難過,再說也不是嫁到京外,就向加壽扮鬼臉兒:“娘娘說過,多虧你曾祖母送七個金鎖,才有加壽,才有懷瑜和懷璞,才有加祿和加福,後麵還有呢。”


    加壽回她鬼臉問:“是好多好多不是嗎?”


    瑞慶殿下笑盈盈點一下頭,就見加壽鼓起腮幫子,一言不發的望在她麵上。她一個字也不說,不是知道這話她不應該說,就是覺得不說更虔誠,認認真真就這麽看著。


    瑞慶殿下騰地紅了臉。


    皇帝中宮的傷心,全讓加壽這動作攆走。皇帝微笑:“嗬嗬,加壽是一片心意。”中宮容光煥發,加壽好,全好在她麵上,喜聲道:“這是句好話兒。”


    加壽跳下來,走到中宮麵前,中宮同她笑一笑,幫加壽取下金鎖,加壽還屈膝謝上一謝,雙手捧著,送到瑞慶殿下麵前,好誠懇好誠摯,充滿希冀,又要問,又答不定主意,但和姑姑最好,還是問出來,小小聲:“姑姑,不要弟弟和懷瑜懷璞一樣討嫌。”


    瑞慶殿下覺得自己應該扮羞澀,但加壽問的好真誠,公主忍無可忍,哈哈大笑出來。


    中宮為她們兩個好而滿意歎氣,又佯裝生氣:“瑞慶,以後是人家媳婦,可不許再這樣。”招手讓加壽回來:“同姑姑說什麽這麽開心?”


    瑞慶殿下大窘,加壽才走到一半,公主把她奪回懷中,紅透麵頰:“不要說哦。”加壽心滿意足:“這就是答應了的?”


    “嗯,這是咱們的小秘密,對誰也不許說。”


    加壽開開心心點小腦袋:“放心吧姑姑,我會很疼聽話的弟弟的。”瑞慶傻住眼:“不是不說嗎?”加壽也傻住眼:“我沒說啊。”


    皇帝再次忍俊不禁,中宮笑得把帕子擰了又擰。片刻收住笑容,有什麽氤氳而起,四麵珠光榮華盡數化成柔和一團,叮囑也好關心也罷,全融入其中,皇帝和中宮都紅了眼睛,瑞慶殿下淚眼汪汪,加壽早知趣下了地,公主撲到中宮懷裏:“母後。”又扯一扯皇帝袖子:“父皇。”


    老太太從偏殿中悄悄招手,加壽悄悄兒的過去。


    身後語聲聽得加壽也想哭,向老太太懷裏撫下身子,老太太撫著她,給她慰藉。


    “為什麽姑姑要嫁人呢?”


    “這是人人都要做的事情。”


    “加壽不要去別處。”


    “傻孩子,你以後呆的就是宮裏,你不用擔心。”


    ??


    “母親,可以出門了!”


    寶珠走出家門,袁懷瑜袁懷璞就興奮的往院子裏跑。有一匹大馬在那裏,小小子們沒到麵前,就跳幾跳,是想上馬。


    孔青一手一個抱住他們:“小爺們當心馬踢人。”


    “我坐前麵!”袁懷瑜拍拍胸脯。


    寶珠心頭一跳:“這馬哪裏來的?”孔青正要回話,寶珠見到馬身幹幹淨淨,沒有半點征塵,失落地道:“是你牽出來的。”


    袁夫人看在眼中,柔聲道:“已經停戰,也許在路上。”寶珠真的往門外看看,讓婆婆看透心思,撒下兒嬌:“這不是殿下大婚,怎麽能沒有他在?”


    看了又看,惹得孩子們也跟著看了又看。


    袁懷瑜又發問:“門外有什麽?”


    袁懷璞噎住,忽然歡呼:“小二叔叔!”撒丫子就去看。寶珠憋住氣,怎麽能是小二叔叔呢,是最疼愛你們的爹爹才是啊。


    把兒子們叫住,孔青帶著他們騎在馬上。寶珠帶著加壽,抱著香姐兒坐車。福姐兒太小,袁夫人怕天冷她要生病,和她留在家裏。


    母子四個人,帶著家人出門,萬大同前麵帶路,往早定好的酒樓上去。


    這家酒樓離鎮南王府近,也方便寶珠等下去往王府看拜堂。


    鼓樂奏鳴著過來時,寶珠頭一回見到鎮南王世子。見他麵容白皙,和長姐蕭鳳鸞生得極像,身段兒又比二姐梁山王世子妃瘦削,是個少見的美男子。


    暗暗為瑞慶公主喜歡,見公主喜轎過來。過來以前,前行的儀仗先讓觀望的人嘖嘖稱讚,再看到喜轎時,除去樂聲外,街上一片肅靜。


    沒有人再說得任何話。


    大紅喜轎,裝飾彩鳳,從外麵看繡無數珠寶在上麵,珠光寶氣揚得震動天地般,此時雪剛好住,日頭微弱的透出來,又讓珠光強勢鎮壓下去,似乾坤中隻有這喜轎曳曳前行。


    喜氣,能衝破天空。


    香姐兒小手指著:“看姑姑去!”


    寶珠揉著她的小腦袋,還小,又冬天帶著皮帽子,在腦後紮兩個辮子。瑞慶殿下對加壽的,隻對加壽一個人。不會把朝天辮子亂給別人紮。寶珠揉得很順手,忽然揉出滿懷慈愛。女兒一個一個的出嫁,當天的自己會是什麽心情。應該也和此時一樣,對轎中的公主分外欣喜。


    十歲的小殿下突兀闖入寶珠腦海中。


    “安寶珠,你出來,本殿下要和她算賬!”帶著一堆的鼻涕蟲來尋寶珠,這是第一麵。


    第二麵,“嘻嘻,再跑快些,”這是隨後寶珠讓公主指使的人擄走,殿下跑在後麵相陪,渾然不管寶珠嚇得魂飛魄散,她跑得開開心心。


    第三個回合,寶珠不肯脫裏衣,小殿下一杯茶水潑濕寶珠衣裳,害得寶珠不脫也得脫。


    以後,討茶吃,和紅花沒事兒拌幾句嘴,寶珠成親跟前跟後?


    寶珠不是殿下的長輩,卻由她十歲時認識,和她交待很多,?生出幾分的慈愛情。


    這就要真的當大人了,再不能亂搶人過年金錢“哈,”寶珠笑出來,似魚兒偶像出水般調皮。


    寶珠的頭一回過年金錢,是讓殿下搶走了的。加壽兒又年年搶殿下的金錢,這筆債啊,看似還清了不是,沒有,寶珠眼前出現好幾個小孩子,他們正在搶加壽的錢。


    “殿下,願您早得貴子,夫妻和美。”寶珠把香姐兒小手合起,在喜轎後麵默默的禱告。加壽學事,跟在旁邊一模一樣。


    喜轎後麵是嫁妝,寶珠陪著孩子們看上一會兒,紅花來告訴:“公主轎子已進王府,咱們這就過去看拜堂吧。”


    孩子們正看得開心,哄著才下去。酒樓後一條小路,直通鎮南王府後門。這是早說好的,寶珠從這裏進門,繞到前麵看拜堂。


    上馬上車,爭分奪秒的往來到角門後麵,順伯籲住馬,樂陶陶地道:“聽聽,鼓樂還沒大作,公主還沒下轎呢。”


    翻身下馬車,就去揭簾子時,麵容抽搐一下,抬手握緊馬鞭子,對著一個方向揮了過去。


    與此同時,一道白光長虹貫日,寒光凜冽激得附近冰雪都有綻放之勢,有人高喝:“袁二,你還不露麵嗎!”


    “玄十七!”寶珠紅花全氣白了臉。紅花迅速抄在寶珠前麵,而寶珠抱緊香姐兒於懷,另一隻手摟緊加壽。


    馬車外傳來順伯的大喝聲:“什麽東西,也敢我麵前撒野!”這一聲,震得香姐兒哇哇大哭。劍風劍勢,都滯了一滯。


    寶珠急急哄著女兒:“不要哭,這是順爺爺打壞人!”車簾一動,袁懷瑜袁懷璞讓塞進來,孔青收手大喝:“萬大同,今天咱們倆個宰了他!”


    孔青在山西就有殺玄十七的心,萬大同也一樣。萬大同冷笑:“公主大婚,你敢騷擾!玄十七,殺你早就名正言順!今天你休想走!”


    寶珠往外麵看,見高牆上雪光明亮,玄十七立在上麵,傲然地道:“說也奇怪!你袁家返京,袁二就此不見蹤影。我定要弄明他是誰!袁二,你給我出來!”


    萬大同和孔青齊齊撲上去,卻見玄十七眸子一凝,失聲道:“那是什麽!”萬大同孔青喝道:“我們不上當!”耳後,卻聽到喊殺聲出來。


    玄十七輕飄飄避開,萬大同孔青站到他的位置上,隨意的往下看了看,也驚呼出聲:“不好!”


    紅花尖嗓子罵:“出什麽事!”


    “有人殺進王府去了!”


    聞言,寶珠把香姐兒放到車深處,加壽看住她。把不老實要出去看打架的小小子們一個一個塞給紅花,自己鑽出來看。


    玄十七直直看過來,又是這位奶奶!


    “奶奶,不對,幾條街上全亂了!”


    示警聲,也同時起來。有喝聲出來:“有人造反,造反了”寶珠疑心大起,?這就能疑心有人謀反嗎?想京裏天子腳下,出事就是大事,安全為上。命道:“孔管家順伯,你們護著孩子們回家,萬大同五娘子跟我去看公主!”


    ?


    瑞慶公主已出喜轎,對著腳下人再踹一腳,恨聲罵:“這是哪個該死的!”他倒地不起,手上還捧著一管東西,像是暗器之類。


    從他的衣裳上,看得出來他是個雜役似的小官員,依稀也在外宮中見過他。兩個高大男子,一左一右回話:“殿下,這是負責殿下大婚采買的小官員叫朱有德,”


    瑞慶殿下沉下臉,掃視院中。她正要出轎子的時候,這個人闖上來,院子裏護衛眾多,不費功夫就把他打死。


    如果是自己往新房裏去,那時候女眷眾多,除去父皇給自己的兩個暗衛,別的護衛全在廊下站著。


    公主不寒而栗,大呼出聲:“回宮,我要看父皇,我要見母後!”


    “殿下,您先出城要緊!”兩個暗衛齊聲呈話,瑞慶殿下向他們麵上看看,自然看不出什麽來,但也心中有數,再吩咐道:“鎮南王爺和世子在哪裏?”


    見一個年紀介於少年和青年的男子手握滴血長劍奔來,邊奔邊呼:“公主在哪裏,公主”


    他大紅的衣衫,發有金花。公主也是大紅的衣衫,鳳冠還在發上。


    兩個人眸光碰上,先紅了紅麵容。再就拘泥不得,世子向前行禮:“公主,滿街示警有人謀反,父親讓我來救公主。”


    瑞慶殿下繃緊麵容,不是不喜歡,是麵對丈夫,緊張上來。雖然緊張,也不慌亂:“世子,請讓人往宮中去報信,再保證賓客們安全。”


    “是是,”世子答應著,兩個暗衛再次道:“殿下世子,請往城外暫避!”


    世子也和寶珠一樣的疑惑,也一樣想到天子腳下出事不會小,就讓人去告訴鎮南王出來,賓客們有同行的,也要往家中去看視家人的,餘下的同公主王爺往城門上去。


    寶珠往王府裏麵趕,公主打發尋她的一個人遇上:“請夫人速速出城!”寶珠急回身去尋孩子?們,街上亂起來,沒多久就趕上。


    加壽正在車裏哭:“袁懷瑜,你咬我,讓母親回來打你!”小手擰著袁懷瑜不放。袁懷瑜同她撕扯:“放開我,我要去保護母親!”


    寶珠進來看時,袁懷璞正推抱著她的紅花:“放開我,我要去保護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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